大姐婆家所在的石坳子村就在柳树湾村的隔壁,两个村子中间隔着一条小河和一些农田,距离并不远,过去一趟也只要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好不容易劝住了想要跟她一起过去的姚钢,姚青出了门独自往石坳子村走去。
一路上,姚青都在回想着上辈子关于大姐的事。
大姐姚红比她大两岁,今年二十二岁,前几年经人介绍嫁给了隔壁石坳子村的何家老大何常兴,婚后生了一个女儿,取名何新月,今年刚刚两岁。
在姚红跟何常兴结婚前,姚青也是见过这个姐夫几次的。
当时的何常兴虽然相貌普通,但是他五官端正,身材高大,在农村一众同龄的小伙子里也算是仪表堂堂。
两人订了婚以后,何常兴就常常会来姚家帮忙干活。他干活时手脚十分勤快,嘴里话也不多,看起来是一个十分老实憨厚的男人,偶尔跟姚红说话的时候还会脸红,姚家人当时对他的印象都很不错,两人订婚刚半年就去领证结了婚。
本以为结了婚以后两人能好好地过日子,谁知道婚后没多久,姚红就发现何常兴这个人有一个致命的毛病,就是他对自己母亲几乎是无条件地顺从,对母亲说的话也是无条件地相信,无论在他母亲嘴里说出的话多么离谱,哪怕是在姚红看来婆婆都是在睁着眼说瞎话,何常兴都会相信,哪怕事实发生在他面前,他也不会相信自己看到的,而是只会相信自己母亲嘴里面说的。
而何常兴的母亲钱三红这个人说起来更是一言难尽,让人怎么说呢,就是这个人十分奇葩,明明一把年纪了,在家里是最年长的长辈,却是整个家里最娇柔的一个人,这个‘最娇柔’的形容还包括了对比她家今年刚两岁的小孙女何新月。
姚青记得上辈子第一次见到钱三红的时候,就觉得这个婶子看起来有一种说不出的奇怪,硬是要形容的话,就是她的形象和她的形为严重割裂!
钱三红有些女生男相,身材也在这个普遍刚过温饱的年代里是少有的肥胖,所以整个人看起来五大三粗的,但她的脸上却总是挂着一副楚楚可怜的表情,并不纤弱的身体走路时就如同肥柳扶风,仿佛随时都会轰隆一声晕倒在地,跟人说话时一句三喘,时不时眼睛里还会有泪光闪闪,整个人简直就像是黑旋风和林黛玉的强行组合版!
你说她身体不好吧,她一顿能吃三碗饭不带喘气的,但你说她身体好吧,她又整天一副西子捧心的神态,跟人说话又捏着嗓子娇娇柔柔的。
那时候姚青就见识过一次钱三红跟姐夫何常兴说话时的样子,那真是声娇语调柔,未语泪先流,让她在一旁看得鸡皮疙瘩都掉了一地。
可偏偏钱三红的子女们都非常吃她这一套,几个人一起捧着钱三红讨好逢迎,钱三红跟他们说的话他们也如同听圣旨一样奉为圭臬。
他们不仅自己对钱三红言听计从,还要求别人也跟他们一样顺从。而姚红却从小就是个泼辣直爽的性格,婆婆性格矫揉造作,动不动就要迎风落泪也就算了,她可以忽略不去看她那副做派,但架不住钱三红硬要挑事,她怕儿子结了婚会跟媳妇一条心,不那么重视自己这个老娘了,为了稳固自己在儿子心中的地位,就时不时给儿媳使点坏,挑拨一下儿子儿媳之间的关系,成功使得何常兴和姚红夫妻俩的感情迅速恶化起来。
在钱三红的挑拨下,夫妻俩刚开始是两天一小吵三天一大吵,发展到后来,何常兴见总是吵不过伶牙俐齿的姚红,就开始动手打人,姚红也不是个只会挨打不会还手的受气包,于是两人就经常打架。
姚红一个女人大多数时候都是打不过身强力壮的何常兴的,所以两人一旦打架打得狠了,姚红就会带着女儿回娘家来。
可到娘家来也没有多大用,三姐弟的父亲姚德柱是个极度自私冷漠的人,别说姚红受了婆家受了欺负他会给女儿出头了,就算姚红只是回娘家避避风头他都会嫌弃,他觉得姚红已经是出了他姚家门的人,是别家的媳妇了,要打要骂都是婆家的自由,她回娘家来诉苦就是丢他姚德柱的脸,是给他找不自在受,所以姚红只要是不年不节地回娘家,他就会把她往外赶,连门都不会让她进。
而母亲赵小花则跟上辈子的姚青性格几乎一模一样,胆小懦弱,逆来顺受,她虽然对姐弟三个十分爱护,但更害怕丈夫,丈夫不让女儿进门,她也不敢反抗,只会躲在屋里默默垂泪。
只有姚钢经常会不顾姚德柱的责打和阻拦去何家给大姐出头,那时候何常兴打人时还会稍微收敛一些,到后来姚钢双腿残废之后,何常兴就无所顾忌了,姚红就经常被他打得鼻青脸肿,严重的时候还会进医院。
报警也报过,调解也调过,但何家人以钱三红为中心一致对外,警察和调解员在的时候一家人是一套说辞,全都赌咒发誓以后再也不打了,等人走了又是另一套说辞,怪姚红让外人来看他们家笑话,一家人一起打姚红打得更狠。
但姚红可不像母亲赵小花那样逆来顺受,何家人的打骂没让她好过,她也憋着一口气不再给何家生孩子,怀上了就会想方设法地流掉,何家人怕何常兴没有儿子绝了后,又不愿意离婚,就用女儿小月来威胁她,姚红也没有屈服,她开始跟女儿吃住都在一起,睡觉都用绳子把自己跟女儿绑在一起,不错眼珠子地看着女儿,等女儿长大了去上学,她也会寸步不离地守在学校外。
就这样艰难地过了十几年,小月终于考上了外地的大学,逃脱了何家这个牢笼,姚红一口气泄了下来,整个人肉眼可见地迅速老去,终于在不久后跟何家人的冲突中,死在了他们的拳头和棍棒下。
上辈子姚青自己过得艰难,虽然知道大姐过得不容易,想要帮她也有心无力,但幸好,自己重生了,还绑定了系统空间这样一个奇遇,她就一定要帮助大姐脱离何家这个苦海!
姚青一路沉默地想着这些事,不多时便来到了石坳子村的何家门口,何家院子大门没有关,看到门开着,她便径直走了进去。
一进门,就见钱三红带着大儿子何常兴和小儿子何常胜,还有小儿媳钱春草坐在院子里的核桃树下乘凉,四个人正愉快地说闲话。
姚青刚进门,就被眼尖的钱春草发现,她马上敛了脸上的笑,阴阳怪气地说:“哎哟,妈,大哥常胜,你们快看看这是什么贵客上门了!”
另外三个人齐刷刷地转头看向了姚青,见到是她,钱三红肥胖的脸上挤出一个柔柔的微笑,轻声细语道:“是小青过来看婶子了啊,快快,快过来坐,一路走过来口渴了吧,过来婶子给你倒点水喝。”
说完她作势要起身去厨房倒水,却在刚站起还没有站直的时候就忽然用手扶住了额头,身子也软软地往下倒,何常兴兄弟俩和钱春草一见连忙围了上去,七嘴八舌地关心道:“妈,妈,你这是怎么了?你哪里不舒服?”
“妈,你感觉怎么样?是头晕吗?你可别吓我啊!”
“妈,你快坐着,大热的天肯定是猛一站起来中暑了,你快坐下,我给你拍拍背!”
钱三红在两个儿子和小儿媳的搀扶下慢慢又坐回椅子里,她闭着眼虚弱地喘了好几口气,几个人围着她给她捶背抚胸一阵忙活后,她终于慢慢睁开眼睛,将围在身边的三个人逐一温柔地看过,然后用颤抖的声音说:“妈可真是幸福啊,你们说我是上辈子积了什么德,才能有你们这三个孝顺懂事的孩子啊!我可太幸福了啊!”说完,她两行眼泪说来就来,刷地一下流满了横肉遍布的脸。
三个儿女又是一通手忙脚乱地忙活,擦泪的擦泪,拍背的拍背,安慰的安慰,小儿子何常胜还一溜烟儿地跑去给老娘冲白糖水。
姚青目睹了这个阵势,只感觉一阵无语,见这几个人都挺忙,她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也不再理他们,只扬声叫道:“大姐,大姐!”
“哎!小青!怎么是你来了!”一个惊喜的女声从她身后传来。
姚青背后就是院子大门,她一转身,就见姚红肩上挑着两桶水,正一手扶着扁担一手牵着一个小女孩,快步走进门来。
怪不得这边闹腾了这么久也不见姚红露面,原来是出门挑水了。
见到姚青,姚红赶紧又推了推手里奇牵着的小女孩:“小月,来,快叫小姨!”
小月很是害羞,见妈妈把她往前推,她反而抱着妈妈的腿要往后躲,姚红无奈:“看这孩子!”
姚青笑道:“没事儿,一会儿跟我熟了就好了。”说完又想上前要去接姚红肩上的扁担,姚红推开她的手:“没事儿,我能行。”
说完继续向厨房走去,一边走一边问:“小青,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过来我这边了,是有什么事吗?”
姚青还没有开口回答,钱春草就又出声了:“呵呵,有些人就是脸大,来亲戚家什么东西都不带,就带着一张嘴来!还赶着饭点儿来!这能有什么事,还不是想来蹭吃蹭喝!”
姚红闻言大怒,转过身就要跟钱春草对骂,姚青赶紧拉住了她,冲她摇摇头,又安慰地拍了拍她的手臂。
然后姚青轻轻瞥了钱春草一眼,径直出了大门。
一见妹妹往外走,姚红急忙放下肩上的水桶追了上去,只是刚走到门口,就见姚青又折了回来,手里还举着一块巨大的石头!
石坳子村之所以叫石坳子村,就是因为村里到处都是大大小小的石头,姚青此刻手里的石头就是石坳子村里常见的那种大青石,看起来差不多有一个碾砣子大小,估计至少也有五六百斤!
眼见着平时需要三四个壮汉才能一起抬起的大石被妹妹轻松地举在手里,姚红只觉得整个人都有些恍惚,一时间只怀疑是自己眼睛出了问题,呆呆地看着姚青举着石头走了进来。
姚青走进门,看向同样震惊地嘴巴都合不拢的钱三红四人,把巨石在手里掂了掂,往地上一砸,巨石立马有一小半被砸进了泥地!
“刚才来你们家忘了带东西,真是不好意思,这下行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