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她走来的苏甜身上有股熟悉的味道，很淡，被藏在香水之下。孟安没什么表情却仔细闻了闻，确定自己的确在哪里闻到过。

她问：“很好闻的味道，你用的什么？”

苏甜得意地笑道：“不错吧，这可是我叔叔送给我的，专门为今天的宴会定制的香水。孟医生要是喜欢，我可以分点给你，只要你今天和我组队。”

“组队？可以。”

虽然知道今晚有游戏环节，但没有太过关注，连邀请函都是罗彦刚才给她的。看向远处居然能聊到一起的罗彦和杨唯先，她迟疑后同意，还是想搞清楚为什么会觉得这个味道熟悉。

她肯定，这股味道有问题。

得到答复的苏甜挽住孟医生的胳膊，那股味道无意间缠住孟医生。

苏甜满足地说：“果然和你待在一起就会非常非常舒服。”

像是冬雪还未融尽的春天，始终新奇的体验。她又离疏导师近了近，陶醉得恨不能把腿也挂上去。

这时周岁宁端着甜品走过来，纯粹许多，“孟安姐吃甜品，这是你的，不客气。”

“谢谢。”

“谢谢！”

甜品是海盐味的蛋糕和偏甜的马卡龙，在今晚广受好评。但它们对苏甜不太友善，仅咬下一口，她就开始呼吸困难。

周岁宁紧张得四处找水，却只找到果汁，“我不知道你会过敏，对不起。”

“不是你的错，”孟安神情严肃，让苏甜靠在身上，“是精神力紊乱引起的过敏性疾病。我带她去阳台疏导，避免被影响，你别跟过来。”

“哦。”周岁宁安心了些，听孟安的话没有跟上去。

······

孟安来棣棠多久，就为苏甜疏导过多久，因此见过她许多发病时的样子。

她的精神力等级是A-，可以选择接受脑域手术，也可以选择定期疏导。可毕竟是要开颅的手术，刀子落在身上总要承担风险，苏甜的父母不想女儿冒险便决定先观察。

还有一个必须解决的问题就是她对疏导师的精神力要求高，要温和还要有能与她匹配的等级。

第一次遇见她是在去2区医院的路上，当时是准备去找师姐和师弟叙旧，结果在大门口遇见因为精神力紊乱无法呼吸的苏甜。她只是进行简单的疏导，对方便出现在西临医院，点名要自己当她的主治医生。

现在她做着每次都会做的事情，苏甜却反常地更加暴躁，扑上来。

因为身高差距，对方咬的位置偏下，靠近锁骨。坚硬的牙齿在贴近皮肉时用力咬合，被咬的人感受到肌肉被撕扯的痛，紧接着那处迅速湿润，弄脏披肩。

孟安忍痛继续疏导，然而效果并不好。苏甜只是停止攻击，双目依旧无法聚焦，应该是被不好的回忆拖住。

她在颈间仔细地嗅着，确定在哪里闻过这个味道。

究竟在哪里。

眉头越来越近，耳边传来主持人的声音，这时她终于想起在哪里闻过。是在那对夫妻身上，经过加工的BR粉末里就有这种味道。

阴暗的猜想在脑中出现，但现在不是解密的时间，她需要BR阻断剂，再不济缓释针剂也行。

突然，有东西击中脚踝，紧接着是手腕，全靠她搀扶的苏甜即将从阳台摔落。她想也没想地抓住人，随她落至草丛。耳边的吵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瘆人的脚步声。

她边跑边丢掉鞋子，在服务员震惊目光中冲回酒店。安静的消防通道里回荡着陌生人的脚步声，心脏瞬间跳到嗓子眼，唯一庆幸的是手机被设置成静音。

来时看过酒店的消防疏散图，为了客人能尽快撤离，这家酒店有两条消防通道，刚好位于两侧完全相反的位置。她清楚自己比不过专业人士，但好歹为救患者拼过命，遛一遛对方也不是不行。

她抱紧无法清醒的人，赤脚踩过冰冷的地面，从一侧的消防通道跑向另一侧的消防通道。可这么跑不是办法，病人需要休息，得找个安静无人的地方。

躲进这间包厢之前，她确定这层有许多正在寻找线索的宾客，慌乱能帮她再逃一次。

她忽略罗彦所有的关心消息，直接发去所在位置。

【有人在追我们】

【带缓释剂，越多越好，叫救护车】

两人靠在墙边，身后就是窗户，两扇门离她所在位置距离相近。礼服上的碎钻在月光下依旧璀璨，有负重的样子，却也方便行动。

不得不赞叹罗彦的贴心，知道挑条方便逃跑的裙子。她目光落在裙身上，精神力不要钱似的帮助陷入痛苦的人幻缓解精神力失控带来的不适。

安静环境，心跳声是如此明显。外面的吵闹声逐渐远去，真正的豪赌正式开始。外放的精神力让人清晰地听到走廊内熟悉的脚步声，和消防通道内的一样，稳且重，有着自己的节奏。

胸腔在此时停止起伏，心跳开始失控，时间流速在减慢，紧张放大五感。她知道这位“保镖”的目标不是她，但她是她的病人，而病人不该在医生手上出现除疾病以外的意外。

越来越近，脚步声在门前停下，门缝中的光被挡去大半。他站在门外没有动作，在等待谁的指令。

“是的，动静会不会太大，是有些麻烦，我明白了，嗯？”

似乎遇到预料之外的事情，一声来自野兽的低吼出现在走廊，让这里重归寂静。孟安凌乱地看着打开门的狮子先生，湖蓝色的领结还挂在他的脖子上。

康特变回人形，露出友善的微笑，“听说你需要帮助，希望我的出现还算及时。”

“谢谢你康特先生，你出现得真的非常是时候。”孟安快速道谢。如果没有他及时出现，她应该会选择从这里跳下去，刚好下面有棵树，能起到缓冲作用。

“孟安，上来。”

停在窗边的飞行器打开门，机位赫然是蓝海的标识。罗彦站在伸出的舱板上，神色着急地接过医生怀里的病人。

“你没事吧？”

“我没事，”孟安还未坐稳就从医疗箱里拿出两支允许在药店贩卖3号缓释剂，直接挽起罗彦的袖子，“苏甜问题更重。去2区医院，通知急诊有患者误用BR，需要手术。通知病人家属，手术需要家属签字。”

第二支注射进杨唯先体内，康特先生打开舱内通风，以最快速度赶往她口中的2区中心医院。

在这期间，三支缓释剂已全部用完，密闭空间内，暴躁的精神力逐渐平静。但这样的表面平静能维持多久，医生也在赌。

病人的精神力等级是A-，需要考虑到的不确定因素有很多，医院要求所有参与手术的医护人员精神力等级必须达到A级。但一家医院能有几个A级，还是要向其他医院借人。

等苏父苏母赶来时，他们已完成一次抢救，患者各项指标回到正常值。

“这边说。”

换回白大褂的孟安面色凝重，眼睛没有从家属身上移开。她站在安静的角落，拿出手术同意书。

“检测到的BR浓度较低，但苏甜的精神力等级高，控制到现在的状态已经是极限，我们商量的结果是手术。即使不能消除BR对身体的影响，也可以减轻脑域对大脑的伤害。不过要告诉你们的是，在药物影响下脑域和容器的链接度会高于理想值，我们只能尽力让它低于50%。”

事情已无法挽回，但至少能补救。她希望家属同意手术，强调其中利弊。

苏母强忍住眼泪，只能接受这样的结果。她无助地问眼前被他们信任的医生，“高于理想值会怎么样？”

“被取出的脑域组织反影响脑域的可能性增大。恢复期失控概率增加，影响伤口愈合。但要是能挺过去，日常生活和正常人基本没有区别。”

“是你主刀吗？”

“不是。我在路上精神力消耗过多，没达到主刀要求，所以这次是二助。您不用担心，主刀和一助有相关经验，不会有问题。”

手术的主刀是娄见章，一助是赵戍云。因为上次抢救患者的经验，这次也是他们上。孟安需要做的是配合，保证患者不会产生抵触。

接过同意书，她大步朝隔离室走去，通知立刻手术。同时从隔离室到手术室的路上隔离栏铺开，连家属都禁止入内。他们只能看着病床上昏迷不醒的人被医护人员推着朝手术室冲，红灯一路闪烁。

灯光亮起，麻醉推入体内，平稳的心跳随时会发出警告。手术室内的人交换眼神，预示手术即将开始。

孟安将人唤醒，声音放轻，“听得见我说话吗？”

被固定住的脑袋无法转动，苏甜转动眼珠子，说话有气无力，“能，我都听得见。我是不是没有头发了？”

孟安安慰道：“会长出来的。”

“那我会和罗彦一样吗，你能当我的疏导师吗？”

死亡面前，生命如此脆弱。苏甜盯着这个从人群中冲出来的医生，害怕，彷徨，不禁想起妈妈和她说过的事情。

“我罩着你，你别因为杨唯先逃跑好不好？”

“放心，她就算跑也把你别裤腰带上。”赵戍云好笑地看眼无语的师妹，干净利落地在患者头顶划下一刀。

三人到底啥情况她不了解，但当年的事情她知道。

说着不来不来，一夜之间人就出现在棣棠市，站在她家门前，希望能被收留。还以为出了什么事，结果是论文有问题，连夜逃跑。

赵戍云说：“听着吓人，其实不严重的。休息好了照样能找你的孟医生，想去哪去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