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秦清早出门,一整天都没回来。
晚上七点多钟,刁鸿跑到街口等。
路灯坏了,黑黢黢的。刁鸿担心阳秦回家更看不清,他想打电话,但阳秦连个呼机都没有。
刁鸿急得不行,正打算骑摩托去找,忽地看见不远处慢慢走过来一个人。
拄着盲杖,嗒嗒点在路面。怀中捧一只塑料袋,袋里鼓蓬蓬,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刁鸿认出来了,是阳秦。他跑上前,攥住阳秦的手,急得问:“你你上哪儿去去了,都都不不跟我说一声,我以为你你丢了。”
阳秦从骄阳街走到这里,走了快两个钟头,他满头大汗,有些气喘,却还是笑着:“怎么会丢,我又不是小孩子。”
刁鸿没能把你眼睛不好这句担忧说出口,他怕阳秦不高兴,阳秦最不喜欢人家说他瞎眼。
可刁鸿知道,阳秦在金兰街住了快一年,自然不会丢,而一旦出了金兰街,走到陌生的街路上,阳秦就容易找不到方向。
他总迷路,不是一次两次了。
从前刁鸿就只能暗中关注他,在意他,心急却不好袒露得过于直白。但现在不一样了,他们已经是恋爱的关系,所有的关心跟爱都可以放到明面上来讲。
夜里气温骤降,凉风扑过来,冷得阳秦发抖。
刁鸿抱住他,两人隔着一只硕大的蓬松的塑料袋,刁鸿问道:“这是什么?”
阳秦摸刁鸿的胳膊,牵住他的手:“给你订做的武术服。”
“你跑一整天就为了给我买武术服?”刁鸿眉头一皱,把阳秦的手捧起来,搓了搓,又贴在自己热的脸上。
阳秦笑着,轻轻拧了拧刁鸿的鼻尖。
其实武术服是他特意去定制的,并且,也不是跑了一天,这是他跑的第四趟了。
头一趟,阳秦摸着路到轻纺城去买布料。
涤纶腈纶棉布蚕丝,他都摸过。颜色也要精挑细选,刁鸿虽然常穿花的,但全是为了自己,其实他顶喜欢白色,清爽干净。
买完布料,阳秦就上骄阳街找师傅订做。
要一个礼拜,可这就赶不上集训,阳秦另花了五十块钱加急。
然而,三天之后去取衣服,他又发现领口做得不好。其实不过一点歪线罢了,阳秦还是要求重做。
这么来来回回地折腾,终于在刁鸿集训前一天做好了。
一回家,阳秦就迫不及待地把衣服拿出来,按在刁鸿的肩膀上比,问他:“合身吗?”
刁鸿没说话,只是把衣服捧在怀里。
他不是不知道阳秦的心意,阳秦想让他继续打拳,从金兰街打到蛟江。可他打不成,逍遥拳的半招他都使不出来。
阳秦也没说什么,只是去拿盆子:“我帮你洗洗。”
刁鸿不肯松开手,他抱着武术服坐在床上,脸蹭一蹭,露出一点微笑:“软和,而且好看。”
阳秦把盆子放下,走到刁鸿面前,说道:“你再翻一翻,找找字儿。”
武馆里统一订做武术服,为了避免混淆,会在胸口印上名字。
刁鸿一抖衣服,看见上头绣了一个金灿灿的阳字。他忍不住笑起来,问阳秦:“你你干嘛写你自己的名字?”
“我想陪你打拳。”阳秦握着刁鸿的手,故意慢慢松开了,“你要是不愿意我陪,那我就叫师傅去改。”
刁鸿急得一把搂住他的腰,将人圈进自己怀里。
阳秦坐在刁鸿腿上,手臂攀着他的脖子,两人面对面,贴得很近。
阳秦只是不说话,平静地喘息。
刁鸿看着他,一下便吻上去。
吻得还不够熟练,青涩的舌尖在嘴唇上轻轻舔过,惹得阳秦发痒。他引诱似的半张开嘴,用舌头去挑弄刁鸿的舌头。
刁鸿猛地紧箍住阳秦的腰,胸膛顶着他的胸膛。
阳秦被亲得脸发红,他偏头,深深呼吸。刁鸿的嘴唇却追上来,咬着他。
阳秦贴上去,却不要他的吻,只是问他:“你到底要不要我陪?”
刁鸿被他弄得心急,说道:“要,要的。明天开开始回武馆集训,你跟我一起去,好不好?”
阳秦沉默,不说答应也不说不答应。他只是用嘴唇摩挲刁鸿的脸颊,而后搂住他的脖子,绒绒的脑袋靠在他胸膛上。
刁鸿又低头去亲,被阳秦躲开了,刁鸿谨慎而紧张地问他:“你你今天不要吗?”
“我不知道。”阳秦想了想说,手却攥住了刁鸿的衣襟,使劲拉他。
刁鸿被阳秦一拽,力不能支似的倒下去,压在他身上。
两人又吻起来,衣料摩擦轻微作响,声音纷纷落在阳秦耳边,他忍不住喘了一下。
刁鸿听得一抖,把阳秦圈进怀里,胳膊牢牢环住他的腰。
阳秦动不了,被刁鸿半托起脑袋。他看得模模糊糊,只觉得刁鸿的脸仿佛一张重彩的画。颜色极浓郁,在他眼前铺张。
他混沌了,变得迷蒙不清。大腿支起来,脚踝被攥住。
这一次却不疼,只是轻痒舒适。
阳秦看不见,只能听,听黏稠的水声,听响亮的撞击,皮肤跟皮肤的蹭,摩擦。因为知道刁鸿喜欢,他不禁哼了哼,低低的,带着流动的滚烫的呼吸。
“你别别这样——”刁鸿有些难受,脸埋进阳秦的颈窝里,亲他的脖子。
阳秦一手搭着刁鸿的腰,一手抵在他胸口。想推开,但刁鸿结结实实地压着他,不动。
“你你又故意的。”刁鸿这回算是明白了,小瞎子是个坏胚子。他结结巴巴的,脸已经红成一片。
阳秦偏开头,躲他的吻,笑着:“我哪儿故意了,你还不让我哼哼了?”
“哎呀,我不跟你说——嗯——”刁鸿埋首在阳秦胸膛,他闷着声音,也不说话了。
阳秦感觉到刁鸿在发抖,便不再跟他闹,认真起来。他把小枕头扯过来,搁在自己腰下。他的手探进衬衫,抚摸着刁鸿的背,骨骼一截一截,健壮的,有力的。他又想起他第一次给刁鸿推拿,他们隔着一层毛巾。刁鸿转头看他,看了整整一个钟。后来,他就明白了,刁鸿喜欢他。
阳秦把刁鸿抱紧了,两人直弄到后半夜才累得停下来。
刁鸿知道阳秦爱干净,于是去生炉子,烧水给他清洗。
夜晚很凉,起了风,刁鸿刚出一身热汗,此时便冷得一哆嗦,打了个喷嚏。
等他端着热水进门,阳秦已经睡着了。他软绵绵地趴在床上,不着丝缕。
刁鸿轻轻地将盆子放在一边,绞了毛巾给阳秦擦洗。他小心翼翼,生怕把阳秦弄醒了。
阳秦倒是睡得熟,直到天亮还在梦中。
刁鸿五点半被赵浓飞叫起来,他穿上衣服,让他妈轻声:“你别吵,他昨天睡得晚。”
赵浓飞凑近了,仔细打量刁鸿。
眼下两痕青,是纵欲过度。嘴唇红而肿,是亲多了。
她一巴掌按在刁鸿的后脑勺上,命令他:“最近给我克制点儿,不然白天哪有力气训练!”
刁鸿咳嗽两声,闷着腔子嘟囔:“这你都要管,我还有没有人身自由了?”
“你自己听听,气弱体虚,感冒了吧!”赵浓飞道,她还想再说两句,门推开,阳秦收拾完出来了。
其实刁鸿一起床他就醒了,身边空荡荡的,他睡不着。
阳秦知道,这是个坏习惯,可这习惯他戒不掉,也不想戒。
赵浓飞看了阳秦一眼,小瞎子面色红润,倒是精神不错。
而阳秦来不及洗漱,摸摸索索地先去厨房给刁鸿做早饭,做完了才记起来赵浓飞今天也吃,这点量显然不够。
赵浓飞乃习武用脑之人,一方面拳打得虎虎生风,另一方面摸雀牌一副比一副烂,因此就要绞尽脑汁地赢,消耗甚多,食量快赶上刁鸿一个二十出头的青年。
赵浓飞大口吞完一锅汤饭,还不觉得饱,于是又到街口的摊子上吃烧饼。
走前她跟阳秦说:“你盯着他,明天我来验成果,不合格你俩别想睡。”
赵浓飞的意思是,别想睡觉,晚上接着练。而刁鸿听成了,别想一块儿睡。
于是,他反驳道:“凭什么不让睡?”
赵浓飞不爱理睬他,背着手踱步出门去了。
刁鸿自知赵浓飞的厉害,认为老母已经下定决心。看来,拳得好好练,否则连睡都不能睡。
刁鸿迅速扒完锅底的剩饭,带着阳秦去了武馆。
刚一进门,刁鸿就被刁问逮住了,盯着他打基础招式。
刁鸿许久不练,拳风不猛,身形歪倒,被刁问狠狠痛骂了一顿,最后关进小拳室面壁练去了。
当然,刁鸿不是独自一人,被他拖累的还有阳秦。
因此,虽说被关在阴暗潮冷的小拳室里,但刁鸿还是蛮高兴。
面前一只挂吊沙袋,一根拳桩。刁鸿打得心不在焉,只是看阳秦。他越是看越是觉得喉口发紧,浑身燥热。
阳秦看不见,但耳朵灵,知道刁鸿又偷懒,于是上前走到他身后。
刁鸿停下来,正想回头,猛一下,突感腰腿酸麻,身体立即就软下来。
阳秦搂住他,手还在用力推按穴位:“你昨晚不是说腰疼,我给你按按。”
“你可别——”刁鸿唔一声,被阳秦抱在了怀里。
两人又闹起来,互相搂着滚在地上。
刁鸿满身虚汗,他两条胳膊勾住阳秦的脖颈,喘着气说要休息会儿。
“怎么了?”阳秦问道。
刁鸿躺着,脑袋有些发晕:“没事,就就是头疼。你冷冷不冷,我我怎么老觉着凉飕飕飕的。”
阳秦察觉不对劲,他用手背贴了贴刁鸿的额头,果然滚烫,应该是发烧了。他把刁鸿抱起来,准备上医院。
可门怎么拉都拉不开,这时阳秦才想起来,刁问刚刚上了锁。
“刁叔叔。”阳秦只好拍门大喊,可外头早已空无一人。
今日的集训结束,连大门都上了锁。而刁问,哼着小曲儿正沿着江滩走回家。他忘了刁鸿跟阳秦被锁在小拳室里,只是满脑子的拳脚跟飞腿。
夕阳沉下,小拳室里的最后一丝光线尽收。刁鸿躺在阳秦怀里冷得发抖,他蒙蒙睁开眼,看阳秦。
阳秦眉头皱着,告诉他:“我们今天应该出不去了。”
刁鸿倒是无所谓,一点小感冒他挺得过去,有阳秦在,夜晚也不会太难熬。不回去更好,省得赵浓飞不让他俩一块儿睡。
刁鸿胡思乱想着就握住阳秦的手,又拉到唇边吻了吻。
阳秦摸他的脸颊,滚烫,额头却满是冷汗。他把刁鸿搂紧了,刁鸿便小孩似的靠在他身上。
到后半夜,冷风从破的玻璃窗漏进来,刁鸿睡醒一觉,脑袋胀痛,他听见阳秦跟他说话:“好点没?”
阳秦怕惊醒刁鸿,便一直维持着搂抱的姿势。他把外套跟绒毛衣脱给刁鸿,自己只穿一件短袖。
刁鸿没说话,他昏昏的,环住阳秦的腰,一下埋进他怀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