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离是坚定的唯物主义，在这个人人呐喊弑神的世界里，他连神都不相信。
尽管神杀人，庇护人的事情在每个人心里留下无法抹除的痕迹，但陈离不信神。
“这就是传销组织，我才不要信，都是假的。”陈离撅着嘴说。
他的父母最后的死因，是那些无能的管理员将责任推给从未有人听说过的天使。
真是可笑至极。
陈离不信，但有人信。
那人不仅信，还是一个忠诚的信徒。
陈离见过那个被灵族簇拥为王的男人，他的存在就和古书里的神是一样的。
但陈离依旧不信。
即使陈离不信，但每年的祈愿日陈离还是会陪他一起来御寒春参加。
他将挤破脑袋祈祷而来的玉佩给陈离戴上。
这是一只鹅卵石大小的翡翠，明亮的帝王绿就和他的眼睛一样好看。
但又和其他人的不一样，被几片青竹叶形状的金丝包裹，如山间清泉，爽朗又鲜艳。
它被陈离挂在离心脏最近的地方，与素雅的衣着格外搭配，衬得陈离多了几分少年独有的鲜活感。
陈离像是被点穴，一动不动地看着他，乌亮的眼仁像块明镜，映照着爱人的模样。
陈离欣赏之余，他听见他说，“你不信神，那我便保佑你。”
他的眉眼锋利，此刻却柔和地像是融化的冰山。
他说：“我希望……陈离的每一天都是新的开始，你会活得自由又热烈。”
有人的声音在人海中脱颖而出，“你是自由的，你们都是自由的！”
“我们最终都会奔向属于的自己的自由！”
“活着，就是最幸福的事。”
“……”
七嘴八舌，最终回归于嘈杂的人声离。
像是被激起的浪花，绽放出片刻的花瓣，是名为自由的浪花。
无数句祝福如一场盛大的狂欢，人们都被这场祝福的海啸所淹没。
陈离愣住，这一刻美得像是陈离的臆想，是陈离的黄粱一梦。
若是能够将世界永远定格在此刻的美好就好……
神情恍惚间，他脸上的笑容是如此的真实。
眉眼间的笑意也顺着无形的爱意，温暖了另一具同样孤寂阴郁的灵魂。
他的出现如明媚的阳光，如从天而降的主角，驱逐了陈离身边的寒冷，带来无限的生命力。
从此，陈离不在是一个每天两点一线的NPC。
陈离的世界充满光亮，是希望与自由的。
陈离扯了一下嘴角，喊着他的名字。
人来人往，小贩的叫卖声、孩童的嬉戏声、虔诚的祈祷声和一场后知后觉的爱……这一切都如此的简单而平常。
他们相拥在人潮拥挤的世界，偷尝此刻的美好。
陈离红润的唇张了又张，“明年的，后年的……以后的每一年的祈愿日，我们都要一起来参加。”
“好。”
陈离又觉得不妥，他补充道：“赐星辰还有朝花节，我们也要一起去！”
“那你挺忙的，别到时候没走两步就喊累。”他说。
陈离拍拍他的肩膀，认真道：“只要有你在，我就不嫌累。”
“不信。”
“真的不能再真。”
陈离一直拽着他的胳膊甩，仿佛他不答应陈离就会一直甩到他胳膊脱臼。
“我不信你还能信谁？”对方无奈道。
明绿色的眼睛笑起来，像是久旱逢甘霖，像是枯木逢春，万物都迎来自己的新生。
如此鲜活的生命，照的人心里也甜腻腻的。
让人忍不住想要将此刻的记忆永远冰封，永远藏匿在独属于他的心脏。
**
房间充斥着古色古香的韵味，弥漫着清雅的花香，摆放的物品每一处都是精心雕刻的。
宽敞的房间中央摆放着一盆树。那树叶是粉嫩的，似乎被人用灵力精心呵护。
“你有这个能力，用在该用的地方不好吗？为什么要重复做这些没有意义的事情？”
黑暗之中有人质问他。
那里没有人影，也没有灵力波动。
“抱歉。”白狐王说。
“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木质的门面被敲响，白夜出现在门口。
他空着手走到白狐王身边，留心他手边的书文，干净细长的手指将书面的内容尽数遮挡。
白狐王在发呆，是因为齐卿。
齐卿从房间里消散了，他没有灵力就悄无声息地离开浮生殿。
白夜说：“在落花角，要去将他带回来么？”
白狐王摇头。
“饲养一只鸟，最好的选择是将他关进笼子里。”
白狐王的声音有些疲倦，这几天他没日没夜地将灵力强收，又小心翼翼地释放。
再加上繁碎琐事，他已经做什么都有些力不从心。
“关在笼子里可以保证它的安全，可是它现在在外面不用抓回来？”白夜问 。
难道说这只鸟会自己飞回来。
寻找到自由的鸟怎么会愿意回到束缚他的鸟笼。
“一味地束缚，只会让它遗忘飞翔的能力。折断羽翼的鸟还能算是鸟么？”白狐王反问。
不会飞翔的鸟和折断翅膀的鸟是不同的。
但最终都是丧失自由的。或许在不久的将来，连同生命一起消亡。
白狐王又说：“这句话还有后半句，只有将它放飞出去时，等它自己回来时，才能是真正的拥有它。”
白夜想了很久，最后还是问出口：“若是再也没有回来呢？”
白狐王将书合拢，他掀起眼皮看向白夜。
金黄色的眼仁里是绝对地掌握。
片刻，他说：“今年的朝花节还没结束。”
白夜跟随白狐王多年，他秒懂白狐王的隐喻。
**
陈离看到齐卿的反应一度以为梦是假的。
白狐王却似乎认识他，他知道陈离会来这。
茶馆内，壶里的茶杯煮沸，飘香四溢。
白夜倒了两杯茶。
白狐王才开口：“陈离？”
“是我，您有什么事么？”陈离问。
白狐王抬眸，盯着他看许久，又摇头：“你是洛秩区的人类，在御寒春没有认识的灵族，怎么想来这参加祈愿日。”
“不能来吗？没看见说人类不能参加祈愿日。”陈离说。
洛秩区的看管很严格，但对陈离似乎特殊。
白夜欲言又止。
白狐王轻笑一声：“你不是不信神么？”
“看来你很了解我，既然你都知道还问我做什么？”陈离蹙着眉。
白狐王转移了话题，和陈离聊了一些有的没的。
临走时，白狐王告诉他：“御寒春最近很危险，你一个人就不要来了。”
陈离回到洛秩区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梦不是假的！
齐卿真的会死！！！
陈离又火急火燎地回御寒春，怎么也找不到齐卿。
他回来时的路上遇到一个奇怪的人，他们在讨论灵族被杀的事情。
弑杀已经开始了，陈离却连齐卿都找不到……
凭着模糊的记忆他一路找到落花角，在那里看见安然无恙的齐卿。
他才安心地离开。
又转头见到了白夜，白夜又带他去见白狐王。
白狐王看见他手中的竹节后，邀请他同欣赏这场戏。
是灵族里最常见的戏，说的是初任王的一生。落花角的花树，赐星辰的朝花节，还有祈愿日的初衷……这些都与初任王有关。
“该说你聪明呢？还是运气好？”
白狐王的语气平静又温和。
“齐卿为什么不记得我了？你是不是做了什么手脚？”陈离想起来很多东西。
“灵族和人族的差距，他活了几十年，你在他眼里不过是一个莽撞的孩子。”
白狐王反问：“你既然记得，难道不知道他的结局么？你应该知道，最终的结局你无法改变。”
陈离说：“我知道，可是我更好奇，你所做的一切又是为了什么？不止是为了让我不参他的事情这么简单吧？”
“聪明更适合你。”白狐王从容不迫道。
陈离偏头，通往名为他的记忆通道是畅通无阻的。陈离越回忆，只会记得更多关于他的一切。
没有任何人能够阻拦陈离。
陈离意识到，是白狐王找人支开他，又将齐卿从巷子里带走。
所以等陈离到时，没有看见齐卿。
所以，齐卿不认识陈离。
他握着手里的竹节，然而这是陈离送给齐卿的竹节，他现在又回到陈离的手里，因为他们遇见了。
过去发生的事情正在以另一种走向在往前进行。
无论无何，无论记忆的名字是否一致。
齐卿是否记得他。
这些已经不重要。
这次朝着他奔赴的人是陈离，所以陈离会走一百步。
白狐王不知何时已经站起身，周围被降下结节，已经听不见唱戏的声音。
陈离看见白狐王在空中划开一条裂缝。
白狐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去看看你不知道的一面。”
陈离：“……”
他的灵力比那些「异能者」的强大许多，可以直接通往任何地点。
昏暗的地下室是一股腐烂的臭味，还有各种排泄物，和一些未曾彻底腐蚀的白骨。
唯一的光线是天花板那沾满灰尘的灯。
齐卿被五花大绑地束缚在椅子上，衣服早已被扒干净，露出伤痕累累的身躯。
“为什么要跑呢？我应该跟你说过逃跑的下场，你也见过他们的下场。”
说话的人身后站着两个大汉，他们拿着刑罚的工具。
“记得吗？这是你第三次跑。我的原则是事不过三，本来是打算直接将你活活打死。”他叹气，“但是有人可怜你，他说直接挑断你的脚筋，在打断你的脊骨……”
他抓起齐卿的头发，强行抬起他的头，恶狠狠地说道：“让你一辈子就躺在床上挨/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