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座在荒野里的会所在四个时辰里来了十辆飞行器。
馆内和馆外简直是两种景色,水晶吊灯将整个金碧辉煌的大厅照亮。黑色高跟鞋踩在地方发出清脆的声音。
”小姐,今晚青竹是属于您的。”
男人打开这间由四位身强体壮的保镖所看管的房间,对女人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房间内铺满了厚厚的毛毯。
男人穿着一件大码的旗袍,他被绑住手,青绿色的眼仁在光线昏暗的室内格外莹亮,像一颗宝石。
女人轻笑一声,她踏着十厘米的细高跟走近。
捧起他的唇轻吻,如娇艳玫瑰的口红在那张薄唇上留下一道痕迹。
她看着他的眼睛,嘴角勾起一抹不怀好意的笑。想要替他将口红抹均匀,但随着男人的动作而擦出薄唇,显得更加诱人。
黑色高跟鞋踩在他的脸上,雪白的皮肤更加光滑细腻。
柔软的脸颊踩起来像是棉花一样,女人轻声道:“见你一面真难。”
男人像案板上的一条鱼,鞋底往下踩。他吃痛地发出呜咽声,像是小猫一样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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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愿意死无葬身之地,永不进入轮回。”
他恢复意识时,听到的是这样几句狠毒的誓言。
睁眼的速度比预料之中的快许多,所以他睁眼看见说话的人消散前,最后一丝残影。
周围是一片漆黑,只能隐约感受到自己的存在。
青年的头疼得厉害,他蹙着眉,十分难捱。
深蓝色的眼仁里是迷茫与空洞。
在感受到周围还有其他人,抬眼的瞬间视线就被彻底掠夺。
“我是谁……”
青年抱着头挣扎着要回忆什么。
什么都没有。
他的脑海里只有一片虚无与空白。
青年就像是沉归大海,伸出的手无法抓住名为记忆的氧气。
他就要憋死。
下沉的几秒如暴雨前短暂的宁静。
记忆被彻底夺取后,随之而来的是数不清的画面叠加在一起,杂七杂八的声音隐约在呼喊他,在辱骂他,在与他告别……
疼痛席卷而来,如狂风过境,他再也无法思考。
“齐卿。”
空灵的声音在脑海里响起,一切杂乱的声音都停下。
记忆不再纷至沓来。
“齐卿……”
他迟缓地念出这两个字的霎那间,记忆如针牢牢地扎进神经中枢。
“这是哪?我,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齐卿的视线也随着记忆的增多而重现,他迷茫地看向四周,只有一片死寂地黑暗。
那里近乎有些诡异,仿佛只要靠近一步,他就会被吃的连骨头都不剩。
“我不是在「物呈馆」么?”
齐卿跪在地上,眼神呆呆地看向黑暗,回忆着过往。
齐卿,与灵族之首签订契约,为其卖命。
他被送入物呈馆,成为一名售卖欲望的奴隶。这天他应该是在物呈馆待的第三十七个小时,从最开始温柔且手段成熟的小姐,再到血腥与疼痛交织的性/爱,最后他同时碰上几位,直到彻底昏厥。
他无数次折磨到濒死,却仍然活着。
死亡这条路,他走过太多次。
齐卿感觉到腿麻后,他才艰难地起身,朝着一个方向直直地走去。
许久,齐卿注意听见呼啸的风声与痛苦的呻吟声。
齐卿待在物呈馆的时间久,所以有自己的休息室。
这是一间半开放的房间,连着一道齐卿打不开的门的两面墙是真真实实的墙壁,而另外两面则是被铁栏杆筑成的。
铁栏杆下镶嵌着一道四五十厘米,一个正方形的“门”。
齐卿要想出去,就只能像一条狗一样钻出去。
当然,他不出去也行,这间特殊的房间会为他治疗身上的伤。
因为他并不是一个普通的人。
齐卿的视线还是一片漆黑,但周围有些许光亮,只是他看不见。
他动作缓慢地爬出休息室。
从黑夜里走出的青年,像是经历过“恶俗”的暴雨,每一步都带着粘稠腥臭的液体。
齐卿的身上挂在的衣服,已经称不上是衣服。
像是被撕碎的布条。
雪白的肌肤上是各种伤痕,炸开的粉肉就像是花一样鲜艳红亮,被血液覆盖上一层油亮亮的水光。
有的伤口甚至能够瞧见埋藏在身出的骨骼,那细小的骨头被熏黑,像是泡在臭水里侵蚀的朽木。
齐卿就拖着一副“腐朽残破”的身躯,迈着沉重的步伐向前走。
每一步都十分地艰难,所幸光亮离得不远。
“沉香。”
他口齿不清地念叨着这个名字。
每一次从物呈馆伤痕累累地爬出,沉香都会来接齐卿回去。
只是这次,沉香没有来找他。
齐卿这次受的伤太重了,骨头被砸得粉碎,呼吸间都是腥臭味,是苦涩的疼痛。
他就要死了,他疼得浑身都在颤抖,额头的血水划过湿漉漉的睫毛。
两只眼睛被打的发肿,睁不开。他只能模糊地看见眼前的场景。
寒风刺骨,吹在他脆冰似得身躯上。
齐卿猛然咳嗽,裂骨刺向肺,每一次呼吸都是巨大的疼痛。
没感受几次呼吸的快感,就吐出一大口血。
这里离市区很远,很远。
齐卿很难活过今晚。
他曾经为了获得绝对的力量,与灵族之首签订不平等条约,将生命与拥有的一切权利都交付与他人。
是他自己的决定。
所以齐卿的生命不属于他自己。
齐卿早晚都会死的,只是时间的问题。
“我不能死,我不能死在这里。”
齐卿颤巍巍地念叨着。
齐卿一路爬向市区,血染了一路。
周围的寒风丝毫不减,将齐卿体内的碎骨与血液凝结,齐卿再也感受不到疼痛。
今晚的市区格外的热闹,似乎在庆祝什么节日,街道上都是人。
齐卿只能躲在阴冷又窄小的巷子里。
已经临近春天,市区的人类是在庆祝春天的到来。
“马上就是「祈愿日」。”
齐卿是祈灵族,这是他们种族特有的节日,与人族的这个节日相差无几。
“对,我不能死,我还要回去过祈愿日……”
齐卿苦笑道。
齐卿这半个月里,已经来过十几次物呈馆。若不是身上有些许灵力供养,齐卿真的就要死在那里。
市区已经开始飘雪,齐卿穿着一件破烂不堪的衣服靠坐在街边,他早已经冻的麻木不堪,没有知觉。
眼皮实在是难以睁开,他心想,就休息一会……
意识逐渐模糊不清,他垂着头,靠在巷子里,昏睡过去。
齐卿做了一个温暖的梦,梦见有人走近这逼仄的巷子,看见齐卿。
见到他身上的伤,就带着他回到自己的公寓,为他治疗……
齐卿惊醒,眼前真的站着一个人。
那人一身白净的长袍,厚重的氅衣披在身上,垂头看向狼狈的齐卿。
似乎愣住了,后退半步的动作在朦胧的感知里,显得格外的清晰。
那是一种很微妙大情绪,像是厌恶,又像是可怜。
“救救我。”齐卿张了张嘴,发出微弱的声音,几乎被呼啸的风声所掩盖。
齐卿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他只能无助地爬向那人。
从北方吹来刺骨的寒风瑟瑟,他就要结束这一切痛苦。
“找到你了。”
低沉而温润的嗓音响起,将风都静止。
他带些许庆幸的韵味。
齐卿被抱起来,那是一个温暖的怀抱。
颤抖的手指即使再用力,都显不出其他颜色。齐卿紧紧地拽住柔软的衣料,无意识地往更加温暖的地方钻。
那件厚重的氅衣盖在齐卿脆弱的身躯上。
原本血液被冻成块,勉强支撑着惨败的躯壳。顷刻之间,那些冰块都化去,血液滴答滴答地落下。
弄脏了男人的衣摆。
所有的痛苦在此刻全部冒出头,那些巨大的痛苦压倒最后一根稻草。
睫毛上的白霜化成咸苦的泪水,从眼角偷偷摸摸地流出。
齐卿发出轻轻的呜咽声,很微弱。
像是雏猫在呼吸一样。
“疼……”
男人很快捕捉到细微的动静,无数白色团子似的东西飞进伤口。
破碎的、腐烂的骨骼也都迅速愈合、恢复。
“不要……难受。”齐卿含糊地说道,像是梦呓。
他挣扎着要逃离这披着温暖的皮衣的痛苦的怀抱。
源源不断的热量出现在冰冷的躯壳里,像是冰块被放进灼热的锅中,他被烧得痛苦又难捱。
齐卿被牢牢地抱住,再也挣扎不开。
“都过去了,你不会死。”
男人看到原本还在冒血的伤口愈合地差不多,紧缩在怀里的人呼吸也逐渐平缓,他才将紧锁的眉头放下。
绿色的脑袋依附在离心脏最近的地方,他就像是一个小偷,偷偷摸摸地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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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本来就是要死的。”他无助地说道。
奈何生命之坚韧,一次又一次地从腐朽的尸体里长出,重获新生。
有声音回答他,“如果你真的想死,死在哪里又有什么区别。”
拼尽一切力气也要爬出来,又怎么会为了活下去,甘愿沦为奴隶。
死亡的最终权利,始终在你。
肉/体的痛苦被以往的任何一次都要严重,连同他想死的心,也在此刻激烈地跳动。
他说的不对,齐卿并不想活下去。
他要死,他要结束这一切。
那声音又说:“你还不能死。”
至少你不能这样毫无牵挂地死去。
齐卿艰难地咽下一口气,“为什么?”
“因为你是齐卿。”
齐卿的嘴角不自觉地抽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