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到自己被神格操控的瞬间,鹤田笙瞬间被惊雷击中一般愣在原地。她下意识朝着对面的五条卿扯出一个僵硬的微笑,像是自欺欺人一般,骗自己还是鹤田笙。
但她好像忘了,原来的她也是不会这样笑的。最开始,她和大家嬉笑的时候总是一幅没心没肺的样子。
就连她做着离开的计划的那段时间,她也是温软的笑着,只是神色中不由得带上了倦怠。
五条卿看着对面神明这样莫名的反应,眸底的暗光一闪,他微微朝着鹤田笙的方向倾身,同时抬眼打量着她脸上的神色。
察觉到他的靠近,鹤田笙蓦地从自我否定中回过神,她深深地注视着近在咫尺的这双熟悉又陌生的眼睛,余光瞥见那已经压在自己衣角的指间。
明明是暧昧的距离,算不上明亮的室内,软榻与蒲团,一高一低,一个仰视一个俯视,上位与下位。可两者之间,却只让人觉得这是一场狩猎。
青年坐在地板的蒲团之上,他倾身压低肩膀靠近那软榻上的人,如玉竹般的手压在了那人白底红纹的裙摆之上,白发旖旎地散落在他朱红的衣摆。
五条卿仰着头,眼里闪着奇异的光,专注而执拗的看着那双属于“神明”的眼睛。
其实,今天他前来的目的很简单。他就是想问一下祂不诛九族的话,他之前所承诺的事需不需要那位要被诛九族的倒霉蛋全程参与。
如果需要他参与才作数的话,就得稍微麻烦一些,得走流程把他带来带去。不需要的话就更简单了,把三大家的咒术师分派出去,多头发力,进度也会快不少。
并且如果方便的话,他还想着带着这个神明去狐假虎威一下,毕竟有些人就是不被虐一下就听不懂人话。
但……没想到啊。这下倒是让他看到意料之外的东西,虽然不知道祂为什么会有那样的反应,但他好像明白了一些事。
他眼前的神明啊,好像原来是个人呢。
神知万物,就在咫尺之间,五条卿的心声依旧毫无阻碍的被鹤田笙听了个清楚。看着面前好像觉得自己拿捏住她的人,鹤田笙勾唇轻笑。
看,她就是这个原因才会选择来五条家的。
软榻之上,鹤田笙松了一直挺直的脊背,也学着五条卿的样子向前倾身,她一手禁锢住在那已经放肆地摩挲着自己发尾的手,一手上抬伸出两根手指抬起了他的下巴。
她轻撇着眉,眼里是高位者固有的肆意,但面色却故作苦恼的看着她股掌之间的人。
“哎呀,这可怎么办呢?”
鹤田笙脸上的笑不再是之前那副僵硬的模样,反而无由来地带上了几分纵容。
“虽然你是有几分姿色,但就算献身了,时间到了我还是会执行我的决定的。”
“不可以哦,坏孩子。”
她打趣地轻拍了拍五条卿的脸颊,随后向后坐去,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五条卿只觉着有一股力量推着他回到了原位,他眼中灼热的神色被一阵迷茫取代,刚刚她说什么?
献身?坏孩子?谁?他!?
鹤田笙端坐在软榻之上,静静地看着五条卿的脸渐渐地变成和身上衣冠一样的颜色。
哟~小纯情。
被理论大师调笑的某人现在满脑子都是刚刚发生的一切,所有的细节不断地在他的脑海里重演。
自小就独一无二的天赋,让他在高处一个人不知道待了许久。虽然,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道理他并不是不知道,但五条卿已经太久没有可以与他一战的对手了。
佳茂家的咒术师的水平良莠不齐,禅院家倒是出了个十影,但也不过是刚刚觉醒,其他的咒术家族更是不成气候。
年少气盛的时候,五条卿倒还会时常外出寻找特级咒灵。特级咒灵的确可以消磨一些他的战意,但光有力量的咒灵并不会思考。
就这样,没有同一个层级的人能够和他交流的日子他过了许多年,随着精神交流的缺失,渐渐的他也不再去找特级咒灵了,只一个人待着寝殿里,琢磨着如何减轻六眼的副作用。
这个问题其实存在很久了,自从他可以独当一面的时候就有了。但那个时候,身边的人还能和他打的有来有回,他按耐着脑海的疼痛对练,就算这样他也觉得是畅快的,而对练之后交流心得的几句话语最是让他愉悦的。
但,之后就变了。所有的对手,也不过三两招的回合,更别说能和他交流什么心得了,完全浪费了他忍受疼痛付出的精力。
所以,他就不再与他人切磋,只一个人独自研究。
但,天外有天。终于是被他给遇上了,那天在天空上的初见,他无视警告直视着神明,又或是在祂眼皮子底下试图逃脱,这些所有其实都是他故意的挑衅。
但事情并没按着他的预想发展,神明并没有生气,反而是有些无奈地告知他。
之后,他不着调的话也没有惹起祂的反感,只是在他被告知诛九族的时候不由得兴奋了起来。
只不过,这个兴奋被他掩盖了过去。已经知道了自己的心声会被听见,五条卿也自然会克制自己的思考。
虽然他很想就让神明就这么诛九族,但最终他的良心还是否定了这个想法,想和神明一战会有其他办法,但人命只有一次。
即使这样安慰自己了,但五条卿其实也明白。就像人看蚂蚁,神明看人也是一样的。人不会因为一只蚂蚁生气,而神也不会因为一个人动怒。
但,今天,他看到了新的机会。神不会因为人动怒,但如果祂不是神而是人呢?
这个发现让五条卿激动地一时之间忘记了拘束自己的举止,他就像终于得到了心心念念的玩具的小孩一样,不自觉的靠近着命运,并没有意识到两人之间的距离过分暧昧。
刚刚发生的所有在他的脑海重演,兴奋之下忽略的细节也一一浮现在他的眼前。
她脸颊边细软的绒毛,缠绕着黑发的指节,还有那因为距离过近充斥着鼻腔的清茶香气。
虽然他是五条家的家主,也确实应对过不少联姻的请求,甚至也因为被长老会算计和一些适龄女子相看过。但!他真的从来没有和一个女子如此接近过。
之前也就算了,毕竟那个时候他觉得神明本就没有性别一说,但现在他已经不再用祂来称呼她,也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了她是女生的事实。
啊啊啊啊!怎么会那么近!啊啊啊啊啊!她还拍他脸!啊啊啊啊啊!他的清白。
刚开始,鹤田笙还老神在在地端坐,看着五条卿表演人如何快速变成一个西红柿。但时间一久,听着他一个清白大小子崩溃自白,她就开始无语了。
不是,她就拍了拍脸,又不是亲上去了,他至于嘛?
她就这么看着趴在地上独自崩溃的五条卿,默默地选择忽略他的心声,抛下一句“我只看结果。”就原地消失了。
大概在鹤田笙走了快一个时辰的时候,趴在地上的人才慢慢地回过神来,五条卿环顾着空无一人的神社,有些委屈地抿了抿唇,忽然他愣了一下。
她是不是说了什么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