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话都仿佛过眼云烟，从库莉丝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不记得也不在意是什么内容。

她傻愣愣盯着眼前男人，那张脸和她的相似度高达90%，如果当年没出事，哥哥长大了应该就是这个模样。

泪水不争气地夺眶而出，库莉丝也顾不上什么个人形象，完全无法转移视线，心中更是涌起莫名亲切感。

“嗨，”男人在她眼前打了个响指，召回注意，“怎么忽然走神了？你好，我叫劳伦斯，是以前特叔收养的孩子，现在也是组织成员。”

“劳，劳伦斯……”库莉丝默念对方的名字，始终没办法移开视线。

“特叔的意思是，请你加入我们，协助任务。”劳伦斯同样衣着破旧，右上臂系着红布条。面对库莉丝的紧盯，丝毫没有恼怒和不自在，反而语气更加温和。

一边是特叔急切的眼神攻势，另一边是劳伦斯耐心的解释。许久，库莉丝才缓过神来，视线在两人身上来回转移。

“等会，你们努力了10年都没干成的事情，我能帮你们什么？”她频繁眨巴双眼，想不通一点。

“不！”急切中忽然绽放光彩，特叔双手按住库莉丝的肩膀，仿佛在看救世主，“幕后雇主说了，你是特别的，你可以突破安保系统，你的加入就是我们的希望。”

“我？”一个字出口，库莉丝惊讶中带着惶恐，她无法合拢嘴巴，后仰挣脱特叔，单手指向自己质疑道。

心里只剩一个想法：大事不妙。

她无法开口明说，无法解释真正的库莉丝已经死去，无论有多大本事，现在只剩一场空。

她作为新的库莉丝，最大的能力是还清债务，无法突破安保系统。

同一时间，她持续在心中呼喊那无所不知且许久没有出声的引导系统。至少问出原主是否有那种过人的本事，她是否能够接替原主继续。

迟疑之下，脑海中忽然传来爆炸般轰鸣声，惊得库莉丝脑袋歪向旁边，连带着身体一起摔倒在地。

声音的刺激让她不由自主蜷缩起身体，双手抱头，痛苦万分。

【警告，警告，触及机密事件，引导系统将在5秒后永久失效。】

触及机密后自毁？太过分了吧。

疼痛中再度震惊，库莉丝的身体不断抽搐，比之前受到囹圄钳制难受万倍。

一旁的特叔见状不知所措，以为是库莉丝身体不适，刚开口让劳伦斯出去喊人帮忙，身后就没了动静。

引导系统是神奇的，说关闭就自行关闭，没对这具身体造成任何伤害。

而库莉丝除了无法再追问情报，全身畅快，不再有任何不适感觉。

“呃，特叔，我没事，你们组织的任务，”危机解除，纠结还在继续，库莉丝硬憋出几个字，“我，大概没办法帮忙。”

特叔长舒一口气，悬着的心也放了回去，他连连摆手，让库莉丝不要在意。

“对你来说是改变人生的大事，也是改变星球格局的大事件，不轻易松口也是正常的。很晚了，让劳伦斯送你回去。”格外爽快的回应，能看出特叔的正直，不会找借口扣留人。

出门之前，特叔再次叮嘱库莉丝，千万不能向别人透露这些事情，只能她自己知道。

没有猜忌的测试，没有怀疑的扣留，就这样热情邀请，痛快放人。特叔选择相信幕后雇主和库莉丝，库莉丝也选择相信特叔。

回到破屋附近的巷口，劳伦斯忽然俯身，靠近库莉丝耳边，不希望说话内容让别人听到。

“突破安保系统全凭你的意志，你可以好好操纵身体的，弄明白了就来帮忙吧，任务酬劳绝对丰厚。不帮忙也没关系，组织不会强迫你。”

起身瞬间还送上一个帅气又宠溺的微笑，让库莉丝再次想起哥哥，眼眶慢慢湿润。

哥哥小时候也这么对我笑，他要是能长大该有多好。

“好了，前面就到了，自己回去吧。”劳伦斯再次用响指拉回库莉丝的注意力。

望着劳伦斯离开的背影，库莉丝开心又失落。总觉得他知道些什么，又认为他和原主关系密切。

可什么也不能问，不暴露库莉丝换人的秘密比较好。

失去引导系统帮助，还要处理上星塔工作的事情，库莉丝不得不自己翻看芯片智能终端，寻找方法。

清早5点需要抵达的地方距离破屋生活区很远，索性能查到路线，也有公共交通工具，费用5星币。

两份日结工作一共只有35星币报酬，来回车费花掉10星币，让她瞬间回到从前，舍不得多花一分钱的日子。

挣钱嘛，有支出是正常的，库莉丝习惯把事情往好的方面想。

地面生活区的夜晚静得可怕，附近叹气声清晰到刺耳。

处于入眠前一刻的库莉丝不禁想着，自己一定要勤快点，早点摆脱这种生活。

疲惫来袭，库莉丝沉入梦乡。

明明是别人的身体，她自己的各种乱糟糟事情却接连冒出，连早逝父母和哥哥也出来客串几分钟。

天还没亮，闹钟响起。

库莉丝从小单间进入地下室，才拿出一袋面包填肚子，吃剩的塞进口袋，留着当午餐。

不能暴露芯片智能终端里BUG空间的想法如同刻印，深深烙在脑海里。

她放轻脚步，尽量不发出动静离开破屋，按照情报前往搭乘公共交通工具。

凌晨3点，生活区有很多像库莉丝一样早起的人，赶着去星塔干活。

所谓的公共交通工具实际是来接人的专属车辆，有固定轨道，长条形像火车，单次可承载千人。

没有人闲聊，都有序上车，按照进入次序落座，不争抢座位，一切都是那么平和。

略显昏暗的车厢内，库莉丝按顺序落座窗户位置。她抱住双臂，打算再小憩一会。

隔壁位置坐下一名女生，年纪相仿，见到她微微笑着，似乎是熟人，又没言语什么。

车行驶到半程，夜空有些透白，不再阴沉，小憩中没有熟睡的库莉丝也感受到光线明亮，心中闪过一丝愉悦。

“昨天没再听到你妈妈发疯，是不是问题解决了？”旁边女生轻声说道，“哎呀，瞧我这脑子，你都能去星塔工作，问题肯定解决了。”

确定是原主熟悉的人，库莉丝深呼吸一口，睁开眼睛。

普通到丢进人堆就会消失的女生，和她一样，穿着老旧却干净整齐的灰色宽大外套，一头服帖短发整齐别在耳后，很恬静的模样。

“嗯。”毕竟是原主熟人，说太多可能会暴露灵魂替换的事情。库莉丝喉咙口发出一点点声音，算是回应。

另一个她不想过多回应的原因，是不小心瞄到女生的表情。

脸上假笑一秒消失，双眼不自主瞪大，眉心微微蹙紧，嘴巴无意识张开一小半，像是在等某个答案又得不到的心急。

丝毫不隐藏表情，仿佛库莉丝是最弱势群体，不具备任何威胁性。

眼前女生的表情逐渐夸张，越发急切，也更加不在意别人看到。

或许原主在这方面从未有所防备。

引导系统已然关闭，库莉丝无法再获得任何帮助，今后一切都要靠她自己。

急切过后，女生再度眉开眼笑，始终没有释放出分毫关心意味。

同样的人，库莉丝同事中就有好几个，借着关心名义，打探隐私，一旦得知不好的方面，立刻攻击嘲讽，跟变了个人似的。

“快跟我说说，问题是怎么解决的？”随着天空明亮，女生更是精力旺盛，非要揪着问出个所以然。

家里有个疯母亲整天拖着自己去送死是事实，库莉丝无法隐瞒和扭曲。但她不是原主，之后的事她可以选择不说。

“呃，那个，你叫什么名字来着，我一时不记得了。”库莉丝一个急转弯，岔开话题。

“我是安期呀，是不是你母亲太疯，弄得你脑子都不好使了？”

“噢，”库莉丝回头对视，送上一个阳光温暖的微笑，让人分不清是对挑衅的回应，还是过分单纯天真，“嗐，不相干的人我一般记不住。”

转变丝滑，看不出任何痕迹。

安期知道吃瘪，也知道话题进行不下去，起身离开。不随意要求交换座位是车上的潜规则，她不敢轻易打破，只能往后方寻找空位。

多屡天光透进车厢，照明灯全数熄灭，除了库莉丝，其他人纷纷坐直身体，准备起身下车。

他们比库莉丝更习惯这样的行程，下车之前扯好衣服，尽量遮挡每一个外露部位，连手也缩进袖子。

只有库莉丝毫无防备走出车厢，温度骤降，寒风刺骨，冷得她浑身哆嗦，十几秒之后才知道拉扯外套包裹自己。

稍远处是刺眼的雪白，高耸入云的山体上方正是那座人人向往的星塔。

雪山前方是大型起降场，无数台飞行器上升下降，运送不同人群。

再怎样仰视也看不到星塔全貌，库莉丝跟随工作人群登上飞行器。

六角形宛如小型飞机的工具，别人司空见惯，面无表情乘坐，只有身心疲惫，对任何东西都提不起兴趣。

唯独库莉丝兴奋得像个孩子，又不敢表现太明显，不想招摇。

她尽量克制，只有一双闪亮的眼睛四处张望，尤其是窗户方向。

据说飞行器5分钟就能登上星塔，她不想错过第一次观看星塔全貌的机会，毕竟以后还要来这里生活，而且很可能快速坠落，这件事有特殊意义。

“你今天有什么毛病，每天都能见到的东西，你这么兴奋干什么？”安期别扭又不起眼，很适合藏在暗处阴魂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