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剖室福尔马林的味道混着雨腥气钻进鼻腔时，顾隐宵才意识到自己闯进了什么地方。他抹了把脸上的雨水，紫色荧光棒在瓷砖地上滚出个半圆，照亮墙边那排泡在玻璃罐里的海洋生物标本。

手机震了一下，物证科师兄发来消息：【双箕纹属于罕见遗传特征，全市档案库只匹配到七例。】顾隐宵把螺壳凑近荧光棒，那枚藏在"西子"旁的指纹泛着幽蓝的光。标本罐里的章鱼触须突然痉挛般抽动，吓得他撞翻了身后的金属推车。

"谁在那儿？"走廊传来保安的喝问。顾隐宵抓起背包翻窗跳进灌木丛，冬青树叶上的积水灌进领口。他弓着腰穿过实验楼后的蔷薇架，直到翻出校园围墙才敢打开手机。物证科数据包正在传输，七个匹配者信息像七条毒蛇在屏幕上盘踞。

第一个名字就让他的球鞋陷进泥里——林淑仪，十年前死于台风天的海洋生物学家。

谢昀蹲在二手书店的阁楼夹层，指尖抚过百科全书泛潮的书脊。母亲的照片夹在"鲸类生态"章节，背后用铅笔写着：样本07号实验日志第213页。窗外驶过的洒水车在玻璃上拖出水痕，把他的倒影扭曲成游弋的鱼。

"小谢，有人找！"店主在楼下喊。木楼梯吱呀作响的声音让他后背绷紧，刻刀滑进袖口。上来的是个穿连帽衫的男生，刘海长得盖住眼睛，手里拎着便利店塑料袋。

"你的试剂。"男生把塑料袋放在积灰的茶几上，里面五支荧光蓝安瓿瓶用报纸裹着，"老价钱。"谢昀摸出三张皱巴巴的百元钞，对方却按住他的手："上个月开始涨价了，这玩意现在黑市叫到五百一支。"

玻璃瓶相撞的叮当声里，楼下突然传来重物倒地声。男生闪电般翻出气窗，塑料袋里飘出张收据——付款人签名栏画着条简笔鲸鱼，和顾隐宵涂鸦上的铁链鲸一模一样。

顾隐宵把自行车锁在海洋馆后巷时，发现铁门换了新锁。他摸出曲别针想撬锁，却发现锁孔里凝着层蜡状物。强光手电扫过门缝，几根银白色纤维粘在生锈的门框上，像是从某种防护服上刮下来的。

手机突然在裤兜里震动，父亲发来定位：【立即回家】。他盯着螺壳照片犹豫片刻，转身朝反方向骑去。雨后的街道泛着水光，广告牌上的鲸鱼保护海报正在脱落，露出下面十年前"蔚蓝海洋乐园"的招商广告。

别墅区路灯下，顾隐宵看见父亲的路虎停在门口。玄关处的鲸骨帆船模型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他撕碎的那幅《千里江山图》，被人用金箔精心裱在玻璃框里。父亲的声音从书房传来："...林淑仪的实验数据必须彻底销毁..."

谢昀把安瓿瓶藏进阁楼隔层时，发现之前泡鲸肋骨的玻璃罐空了。罐底留着层蓝色结晶，摸上去像海边晒干的盐粒。手机屏幕突然自动亮起，陌生号码发来张照片：七岁的他抱着海豚玩偶，身后实验台上放着个刻有"07"的冷藏箱。

墙角收音机又发出滋啦声，这次混着母亲模糊的呼唤："小昀...别碰样本..."谢昀抓起刻刀猛戳电源线，火花四溅中瞥见冰箱门自己开了。冷藏室里那截鲸肋骨正在渗出蓝色液体，在地板汇成"快逃"的字样。

顾隐宵蹲在便利店卫生间，把螺壳指纹照片上传云端。物证科名单在屏幕上闪烁，第二个匹配者叫谢明远——母亲实验室的赞助商，八年前破产失踪。隔间外传来清洁工收拾拖桶的声音，紫色荧光棒照亮门缝下的阴影，那人穿着印有"蔚蓝海洋"logo的雨靴。

他屏住呼吸点开第三个档案。张海生，母亲当年的实验助手，五年前醉酒坠海。死亡证明附件里有张事故现场照片，防波堤上留着串奇怪的刻痕，正是摩斯密码的SOS信号。

手机突然被来电照亮，父亲号码在屏幕上跳动。顾隐宵按下静音键，发现第四个匹配者竟然是自己母亲。他死死咬住虎口才没叫出声，指甲在掌心掐出月牙形的血痕。

谢昀撞开消防通道的门，背包里鲸骨铃铛响成一片。楼下传来轮胎摩擦地面的急刹声，三个穿防护服的人正在包围公寓楼。他反手把刻刀插进通风管道挡板，钻进去的瞬间，看见领头人掀开面罩——是便利店那个连帽衫男生。

管道里积着厚厚的灰，谢昀的哮喘喷雾器滚向深处。他摸到管壁上有规律的凸起，用手机照亮发现是连串盲文："样本07导致基因突变"。远处传来金属切割声，通风口灌进的海风里带着熟悉的腥味。

顾隐宵把自行车扔在堤坝上，翻过"禁止入内"的铁丝网。母亲坠海的防波堤长满藤壶，他跪在潮湿的水泥地上用紫光灯扫描。那道摩斯密码刻痕旁，有个硬币大小的凹槽，正好能嵌进螺壳。

荧光突然大盛，整个堤坝亮起蛛网般的蓝线。顾隐宵踉跄后退，看见海水里浮出大群发光水母。它们组成的图案赫然是《海错图》里的诗句——正是谢昀刻在鲸骨上的那首。

手机在此刻响起，接通后传来变声器的电子音："想知道林淑仪为什么偷样本07吗？"潮水声中，顾隐宵听见背后传来防护服摩擦的沙沙声。他握紧螺壳转身，看见三个银色人影从礁石后包抄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