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卿尌明显怔愣了下，随后若无其事地“嗯”了一声，指尖揉捏着剩下的桔梗花瓣，染红了苍白的皮肤。

这时在阳光的照耀下，陌笑才看到嘉卿尌穿的是一件熟悉的白色衣服——非源代码实验体专用的隔离服，款式是上一代的老款，但还是有现在一代的特征，衣角上的图案也证明了这一点。

陌笑勾起唇角，无声地轻笑，他侧头回看嘉卿尌：“怎么？你不太满意这个安排？”

“没有，只要是你做的，我都很满意。”嘉卿尌摇头，他上前扶住陌笑的肩膀，关切道，“比起这个，你更需要先回去治疗，即使之前临时处理了，而且以你的身体素质，应该恢复得很快，但那毕竟是「律令」，总不能大意。”

“啊——这个的话，我现在已经没什么大事了，等和逆塔一起回去也来得及，”陌笑心不在焉，“说起来，那个计划如果是逆塔知道了，她一定不会相信我，大概率会让我滚蛋……”

“我知道，像这种以身为饵的计划太危险了，成功率也不高……没想到，你原意相信我的判断，并且支持我，配合我。”陌笑透着光注视被血浸染过的手，“如果你是我队友的话，那我很乐意长期和你出任务，太让人省心了。”

“我认为，只要是你想做的，就一定不会有错，你所做的，就都是有意义的。”嘉卿尌轻声说，“而且你想做的事一旦说出口，那么就已经决定好不会更改了，与其反对你的计划，阻止你，还不如尽全力让你的成功率更高些。”

陌笑静默许久，最后只是挥挥手让嘉卿尌跟上。

逆塔站在倒塌的神树旁，身边的爆破人员正在有序地进行爆破准备工作。她察觉到正在靠近的两人，挑了挑眉，放下右手上的「茧」。

逆塔侧头对众人说：“各位！接下来的工作程序按方案三进行，等干完这一票，请大家去旅行！”

“逆塔小姐，怎么这话听起来跟土匪似的？”

“有吗？我觉得挺正常的，逆塔小姐本来就很豪放的，别在意这些细节。”

“说是旅行，实际上是变相出差吧？”

“这就是你心思太深沉了，往好处想，多给生活一点阳光。”

逆塔的性格比较直爽，因此和非源代码的人都混得比较熟，一般有什么不要紧的问题，人们会优先选择逆塔而非芙乐兹。

“陌笑！”逆塔叫停了正在奔跑的陌笑，然后不容质疑地将他扔进刚打开不久的时空间传输装置，“先别说话，有什么事回去和芙乐兹说，我要和嘉卿尌说几句话……”

陌笑甚至没来得及回话，人已经到了非源代码。

他一抬眼，芙乐兹双手插在兜里，好整以暇地看着整个人凌乱不堪的陌笑。

楼笙镇。

逆塔说完话后将嘉卿尌带到一个插着香的鼎前，她有讲究地取下一根递给嘉卿尌，看似不在意地说：“你毕竟在「神树」里待了十一年，用这个消除下它自带的污染……”

“回去之后再继续三天，每天早晚两次。”

嘉卿尌伸手接住，没有犹豫地将那根还燃着火星的香触在侧脖上。这件衣服的领口很宽大，很方便注射各类药品。

炙热的香头在多年不见光的白皙脖颈上留下灼烧的痕迹，那檀香的气味浸入了嘉卿尌的血肉里，永远留下了入骨的香气。嘉卿尌微微蹙眉，毕竟痛感是实打实的。

“我明白了。刚刚那些话……我们真的？”嘉卿尌虚捂住伤疤，指尖无意识地颤动着。

“你说话方式和陌笑还真相似啊。”逆塔单手叉腰摇头感叹，“一切都在按计划进行，一切都尽在掌握。”

逆塔一改平日的不着调，她的眼神变得锐利。“这是芙乐兹的原话。”

非源代码，观察室3-9。

陌笑穿着宽大的衣袍，发丝散落在肩头，他嫌碍事，随手将挡住视线的发丝掖在耳后。

“你打算就这样一句话也不说，一直到我放过这件事了吗？”陌笑有些烦躁，他最讨厌应付芙乐兹这样的人，始终沉得住气，除非达到自己的目的才会松口。

芙乐兹没有任何回应，陌笑猛地抬头，一滴暗红液体恰好擦过他的鼻梁，落在白净的隔离服上，芙乐兹就保持着伸手的动作，暗沉的眸子落在陌笑脸上的裂缝。

“真相是什么，很重要吗？”她淡淡地问，仿佛这些事对她来说不过是日常中随处可见的空气，修复用的药物在她手中的注射器里透着红光。

“我不是你，芙乐兹。”陌笑移开目光，终是落了下风，“做不到什么事都不放在心上，有关于我的从前，我一定要弄清楚。”

“哼哼……”芙乐兹低低地哼笑着，像在看一个幼稚的孩子，细长的针刺破皮肤，“我不会阻拦你，想要去做什么的话，就下定决心，别让自己后悔，这是我一直以来都在告诫你的。”

“难道你不明白吗，陌笑？”芙乐兹细心地都陌笑修补好破损的伤痕，“这一次的任务，让你找回了一些从前的自己。不是吗？你说你遇到了曾经的家人，你的妹妹——仇折玉，还有一个不明来历、奇怪的实验体，嘉卿尌？”

陌笑摇摇头：“这不是重点，我想知道，五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不，我的意思是，完整的事情真相是什么？包括水云家人的事，以及你们口中的计划。”

芙乐兹轻笑着，她道：“那你能给出一个让我心甘情愿说出真相的理由吗？有些事情，知道太多，反倒会害了你，即便我清楚，也不会全部告知你。”

“或许你可以向我提一些其他的问题……”芙乐兹坐在椅子上，她伸出一根手指，“比如说，你不好奇嘉卿尌吗？我感觉你对他挺感兴趣的……”

陌笑愣了一瞬，目光重新回到芙乐兹身上：“他身上的秘密太多了，我不认为你会告诉我所有，那又有什么意义呢？——和我一样的耳饰，相似的相貌，令人费解的话，奇怪的能力，这些我都很好奇。你能告诉我多少呢？”

“呵呵，先不急着为你解答疑惑。”芙乐兹摇头，“先回答我一个问题吧，你觉得嘉卿尌这个人怎么样？

“我挺喜欢他的，虽然他总是说一些神神叨叨的话，但胜在执行力强，不会过问多余的问题，战斗力也高……”陌笑停下了话，“……喂，你这样期待地看着我是想做什么？”

“还有吗？在你眼中嘉卿尌真的只有这些优点了吗？”芙乐兹追问。

“……既然嘉卿尌是你的造物，那确实还有一个优点——他长得挺好看的。”

“这算是在夸我还是……”芙乐兹得到了满意的回答，她从悬浮盒中拿出一部很薄的黑色方形物体，“拿好了，你的「茧」，记得加上嘉卿尌的好友哦~”

「茧」，一种通讯工具，集各种功能于一体，是很便捷的交流工具。

“不是，嘉卿尌哪里来的「茧」？”陌笑头顶冒出一个白色问号，“他都在「神树」待了好几年了……”

“现在没有，等会儿就有了。我们非源代码又不缺这种小东西。”

“好了，长话短说，我等会儿还有个集会。”芙乐兹单手支头，“当年水云父亲的死的确不是端木和做的，有人利用了这一点，只是为了加快流速，你知道的吧，我们所处的这个文明时代，已经不知是第几个了，加快文明时代的覆灭速度，找到时代更替时那一刻的因果漏洞……我不能多说了，几乎所有势力，都在试图挑战因果，我们制定的计划——这个不能告诉你……反正最后也是让「闻乐」成功消失了，端木和以及长天是水云加入因果计划后第一次实验用的……”

“水云的事我只能说这么多。五年前我们从147位实验体中选拔出了你作为「律令」，至于其他的实验体，有的被送到「伊甸」里进行改造，有的则逃离了我们的视线，辗转在各个势力间。仇折玉，我不记得这个名字，应该是她改了名字，但我认得她的相貌，她是预备员中极少数的女性实验体，心思最细腻的实验体之一，不过我印象中，她似乎是在改造中被人带走了，临走前还将那处「伊甸」根据地炸了。”

“嘉卿尌……我想想，该从何说起呢？他是第一代非源代码研发的「人造律令」，那一代的预备员比第二代——也就你这一代，少了很多，似乎只有十六个，他算不上是「律令」，因为在快要成功时，他也被人劫走了。”芙乐兹顺了顺红色长发，“这么多年一直了无音信。”

“那他为什么会认识我？还有那个耳饰，他很……了解我。”

“我也不清楚，也许这就是命中注定？心有灵犀？”芙乐兹的表情不像说谎。

“谁和他心有灵犀？我知道，在楼笙镇所看到的一切，都是你想让我看到的。”

“出于某些原因，我无法开口告知你真相，但我会给你侧面提示……去找寻你想要的真相吧，陌笑。”

房间忽然暗了下来，几个白色的投影出现在周围，芙乐兹苦恼地摆手“算了，陌笑，你先别出去了，陪我开个会吧。”

还未等陌笑回答。一道机械音先从投影中飘出来：

“Fruz, are you aware of the current rumors and speculations about you circulating outside?”（芙乐兹，你知道现在外面怎么说你的吗？ ）

“a femme fatale？”（一位蛇蝎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