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脸色变了,气的连手都颤抖了起来:“你、你说谎!”
王锦道:“你和董老爷的事,与我又没有关系,我为何要说谎。再说了,你若真还了欠银,就该把契据要走。现如今闹成这样,你最该怪的就是你自己。”
李元怔愣一瞬,突然捂脸痛哭了起来:“是,是都该怪我。是我糊涂,是我不该轻信他人呐。”
李元猛的对着自己的脸呼了两巴掌。哭诉道:“大人呐,我发誓,我借董毛的那一百两银子真的已经还给他了。
“我儿子年前外出做生意被骗了,回来后心情一直不怎么好。不知道怎么的就被董长青带去了赌坊,半晌功夫就输了三百多两银子。”
董毛打断李元道:“你儿子自己赌钱输了,咋又怪到我儿子身上了。他若有定力,即便被拉到赌坊,他只要不赌,谁还能强迫他不成?”
“是啊,不能怪董长青,只怪我儿子自己不争气,所以当时赌坊的人来催债,我就求到了你家门上……”
董毛再次打断了李元:“你也知道你是求到了我家。我念在咱是邻居的份上,好心帮你凑了百两银子,帮你将赌债还了,这才保住你儿子的腿。结果呢,我帮了你,你非但不领情,还倒打一耙,想赖账!”
“你颠倒黑白!”李元反驳道:“借你银钱不足俩月,你就找上门了,非要让我还钱。我实在凑不到那么多银钱,恰好当时橡街的铺子租期到了,租户不想续租了。我索性就把老宅子卖了,帮卖宅子的那位王掮客还是你推荐的。”
“我想着不管如何,在我困难之际,你确实出手相助了。宅子一卖,我就请你去了福满酒楼。你又喊了王公子一起,还要了两壶好酒。宅子一共买了一百一十两,还你一百两后,剩下那十两在酒楼花的一干二净。”
董毛嗤笑出声:“听你这话音,是嫌我和王公子吃你的饭了。你既舍不得花银子,又何必打肿脸充胖子,喊我去酒楼呢?”
听完来龙去脉的明敬昌,拍了下惊堂木。
董毛立即认怂地闭上了嘴。
李元似想到了什么:“对了,大人,那位姓王的掮客可以作证,我那宅子确确实实是买了一百一十两银子。”
明敬昌道:“但他无法作证你将这笔银子还给了董毛。”
李元闻言,老泪纵横。
董毛顿时喜笑颜开,拿出他放在怀里的契据,在李元眼前晃了晃:“要么还银子,要么给铺子,你自己选择吧。”
看董毛那小人得志的样子,李元怒火中烧,扑上前就要去抢那张契据。
董毛立即跳开了,大声喊道:“大人,李元他藐视公堂。”
李元吼道:“银子我说还了,就是还了,你休想讹我再还一次。”
“那我就只能找秦掌柜去要铺子了,”董毛死皮赖脸道。
“你你你……”李元看了看董毛,又看了看秦婉儿,一双老眼气的通红,他哽咽道:“对不起,实在对不起,秦姑娘,我给你添麻烦了。”
“若不想给无辜之人添麻烦,就赶紧还我银子,”董毛话音刚落,就听明敬昌道:“来人,将董长青带上来!”
“不、不是,大人,你传我儿子做什么?他这会指不定在哪赌钱喝酒呢,还是别……”董毛话还没说完,就见两个衙役架着鼻青脸肿的董长青过来了。
“啥情况,这是?”董毛整个人都愣住了。
明敬昌沉声道:“董长青,事实究竟如何,还不如实招来!”
董长青磕了两个响头,看了眼他爹,又趴回到地上,胆战心惊道:“那笔银子,李元确实早已还了。我记得很清楚,那一日我爹从酒楼回来喝的醉醺醺,我娘十分生气,拿着鸡毛掸子要打我爹,我爹就甩给我娘了一张银票,说他都将李元欠的银两要回来了,难不成连口酒都喝不得么。”
“你是不是又喝醉了,说胡话呢?”董毛急着去捂董长青的嘴,看着他儿子脸上的伤:“还是说你被威胁了,这是屈打成招?”
“放肆!”明敬昌厉声道:“董毛,你这是在质疑本官的公正性,说我偏袒李元吗?”
董毛连连摆手:“不敢不敢,小人不敢。”
“来人,将那两个赌坊打手押上来,让董老爷听听他儿子这一身伤是如何来的,”明敬昌道。
董毛闻言,脸色顿时一变。
在明敬昌的审问下,秦婉儿也知晓了事情的原委。
那银子,李元确实已经还了。董毛虽没撕毁那张契据,但一开始他确实没想着讹李元。
年后他带着一家老小回了姚山,他儿子董长青提前回来了,在赌坊与人对赌,将他老爹的棺材本都输了进去,现如今还欠着赌坊二百两银子呢。
董毛实在没法,就找上了王锦,两人不知道怎么的就说起了秦婉儿的两间食肆,说起了秦记快餐的铺子是从李元手里买下的。
董毛又感慨起李元拿那间铺子做抵押的契据,他还没撕毁呢。
王锦正忌恨秦婉儿,当下就怂恿着董毛拿着契据去要铺子。这才有了后面的事。
“搞了半天,罪魁祸首竟是王锦。亏李元那么信任他,还让他登堂作证呢。”
“这王锦真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难怪人家徐小姐要与他和离呢。”
“秦掌柜惹上这么一个无耻之徒,也真够倒霉的,前些日子差点被他给毁了名声。这才过多久,他又盯上人家小姑娘的铺子了。真是不要脸!”
衙门外围观的百姓议论纷纷。
王锦脸红脖子粗的与董毛争执了起来:“你和李元的事,扯上我做什么?”
“本来就是你出的点子,还不许我实话实话了?”
王锦和董毛,狗咬狗起来。
“肃静!”明敬昌呵斥出声,抽出两支火签扔到了堂下:“来人,王锦与董毛互相勾结,构造伪证,诬赖他人,各打二十大板,以儆效尤。”
在王锦和董毛的哭喊声中,明敬昌看向了李元:“望你经过此事,能够吸取教训。日后切记,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青天大老爷,青天大老爷啊……”百姓们欢呼,鼓起掌来。
在一旁,目睹了所有的秦婉儿,看着趴在凳子上,被打的鬼哭狼嚎的董毛和王锦,突然心生一股疲惫感。
徐芝晴看秦婉儿脸色不太好,想着庄子那边的火锅底料,帮工们也基本都会熬制了,就想直接送她回食肆,但她拒绝了。此刻,她只想一个人走走,静静。
望着秦婉儿独自离去的单薄背影,徐芝晴心里也有些难受,嘱咐小厮跟了上去。
无论秦婉儿看起来有多么坚强无所谓,说到底,她就是一个刚过及笄之年的小姑娘罢了。
只不过她无人可依,无人可靠。无论遇到什么事,就只能自己一个人默默承受。
徐芝晴一直感觉自己遇人不淑,老天对她真不公,可对比着秦婉儿,她真的已经很幸福了,自幼没为生计忧愁过,有爹娘的疼爱陪伴。即便王锦很渣,但不能否认,两人成亲第一年,小日子也过得似蜜里调油一般。她所经历的苦与难,其实也就这大半年而已。
现如今只要她想得开,她依旧是徐家的大小姐,有她爹的万贯家财等着她接手。
如此想着,徐芝晴更加心疼秦婉儿了。
徐芝晴望着秦婉儿的背影出神,林永叙望着徐芝晴的侧脸出神。
在徐芝晴转过身的那一瞬间,她与林永叙四目相对了,两人都怔愣了一瞬。
看到林永叙不再像以往那般,见到她就黏上来,叭叭的说个不停,徐芝晴嘴角带上了笑:“方才,多谢林公子出手相助。”
林永叙盯着徐芝晴的脸颊,喉结滚动,好半晌才找到声音:“我可能马上就要离开这里了。”
徐芝晴唇角微勾:“那,就此别过了。提前祝林公子一路顺风。”
徐芝晴微微欠身,在谷饶的搀扶下,转身上了马车。
马夫扬鞭一挥,马车缓缓离去。
林永叙心底的情绪一再翻滚,眼瞅着马车即将拐弯,他大步追了上去。
“徐小姐还请留步!”
伴随着“吁”的一声,马车停了下来。
车帘掀开,谷饶探出头来:“请问公子还有何事?”
林永叙视线越过谷饶,看到马车里坐的端正的徐芝晴,她的侧脸在窗帘的笼罩下,看起来晦暗不明。
林永叙唇瓣紧抿,鼓起勇气道:“这一段时日,是我考虑不周,给徐小姐徒添烦恼了。”
“无妨,我本就流言蜚语缠身,也不畏惧再多添几桩。林公子不必放在心上,”徐芝晴道。
林永叙急急道:“但我对徐小姐的感情是真……”
徐芝晴打断他道:“林公子感情来的快,相信去的也快。待离开永鲁城后,自会忘了我,寻一个两情相悦的好姑娘,携手一生。”
“陈叔,出发,”徐芝晴吩咐道。
马夫看了眼林永叙,挥起了鞭子。可马车刚走没两步,人就再次追了上来,伸开双臂挡在了马车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