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竖穴窑,就是因为火道狭长,连接地上的窑室和地下的火膛而得名。烧窑的时候,从火膛放燃料,先把窑烧热,再把做好的泥胚放在窑室里,接连不断的加热,直至陶器烧制成功。
沈俊讲了一通,大家听得十分认真,但是不少人还是一脸茫然。没办法,他们连烧好的陶器都没见过,要想凭空想象出来陶窑,并不是个简单的事。
他合起手掌,道:“没事,现在没听懂也没关系,等会儿亲自动手就能明白了。族长叔叔,我请您找一个建窑的地址,您找好了吗?”
狼勇道:“你说需要一个旁边有水源,地基比较高,而且平坦光溜的地方,部落里就只有广场上合适了,不过我仔细一想,把陶窑建在广场上也挺好的,部落里的人都能看到。”
沈俊自无不可,点点头:“那我就把陶窑建在广场上!”
说好选址,再说建窑的材料,要保证火膛里的柴火充分燃烧,并且火焰能够穿过长长的火道燎烧窑室中的泥胚,通风和耐火是关键。
耐火性好的材料,狼勇第一时间想到了火种坑四周的黏土。在这个时代,人们使用的都是自然火种,所以保存自然火种便是个极其重要的事情,白狼部落有一间山洞专门用来存放火种,由部落里的亚兽人轮流看守,保证火种坑常年不灭。
当初选择把火种坑设置在那个地方,就是因为那块黏土十分耐火,不管多大的火、烧多久,坑壁慢慢变硬,却一点也没被烧坏。
沈俊来到火种坑,让狼木取了一块干硬板结的土块上来,惊喜的发现坑壁四周的土常年灼烧之下,已经变成类似于砖的东西!
这不禁让他想起了以前看过的杂志上写的一种猜测,说原始人类很可能就是在保存火种的过程中发现并发明了陶器,如果他没有穿越过来,相信要不了多久,聪明的史前兽人也会从火种坑得到灵感,进而发现做陶的秘密。
沈俊留下来几个人,让阿白带着他们把这些砖板一样的土块都挖下来,然后跟族长一起来到了广场上,一番商议之后,决定把砖窑建在广场东南角。
他指挥着一群兽人挖窑的时候,部落里许多亚兽人和幼崽纷纷前来围观,沈俊要做的可是陶器啊!他们好多人甚至听都没听过,看着坐在人群中间在一张树皮上写写画画的沈俊,只觉得肃然起敬,不愧是祭司!
沈俊不知这些人心中所想,此时此刻,他直觉头大。
果然很多事情都是想着容易做起来难,真到了实际操作的时候,问题一个接着一个。比如有人问他“火道应该挖多长?”“火膛的进火口要开在哪边?”“烟囱是放在上面还是下面?”
这些过于细节的东西,沈俊也不清楚,只能和他们一起不停摸索、尝试。
半个下午过去,阿白带着兽人们回来了,他们都背着满满一篓子砖块,哗啦啦倒在空地上,惊呆了一群人,沈俊听到又开始有人窃窃私语:“这是什么东西?这是陶器吗?怎么看着有点眼熟?要用来做什么?”
沈俊走到阿白身边,把一个竹筒递给他,里面装着一筒水,水面上飘着一些黄色白色的小花,正是沈俊自制的菊花茶!这还是小崽们送给他的野花让他想起了菊花茶这一样消暑解渴的好东西。
阿白看了一眼,奇怪道:“你怎么把花放进去了?”
沈俊嘻嘻笑道:“这是菊花茶,很好喝的,你尝尝!”
阿白不明所以,但是他一向不会拒绝沈俊,正好也渴了,接过来猛灌了一大口,冰凉的茶水顺着食管滑下,让他眼睛一亮。好喝!
沈俊就知道阿白会喜欢,笑了出来。
烈日将广场东角的黏土晒得发烫,沈俊用骨刀在夯实的窑基上画出最后一道弧线。汗水顺着他的的脖颈滑落,在灰色的土地上洇出深色水痕。
"火膛要挖成葫芦形!"他踩了踩脚下标记的方位,"狼木带人从这里往下挖,深度要到我的腰际。"随着他的话,大家的目光不由自主都看向他劲瘦的腰肢,惹得几个年轻亚兽人慌忙别开脸。
阿白抿抿唇,垂下了眸子。
狼木盯着自己蒲扇大的手掌比划:"祭司大人的腰...怕是两只手就能圈住?实在是太瘦了,得多吃点好好补补!"
沈俊无奈,他也想好好锻炼,长出阿白那样的腹肌和胸肌,奈何他这具身体就是不长肉,也不知道每天的饭都吃到哪里去了。
哄笑声中,沈俊红着脸抓起竹筒灌了口菊花茶。清凉微苦的茶水滑过喉头,让他突然想起什么:"火膛底部要铺层碎石子,族长叔叔带人去溪边捡鹅卵石。"
兽人们立刻分成三队。狼木带着人负责挖窑,阿白还在搬运耐火砖,亚兽人们则带着幼崽们用树皮兜着湿泥来回跑动。这是沈俊发现的好办法,孩子们踩踏过的黏土更柔软均匀。
"祭司大人,火道要通到天上去吗?"一个亚兽人怯生生指着蜿蜒的沟渠。
沈俊顺着她手指方向望去,顿时哭笑不得,一时没注意,负责挖火道的兽人已经把沟渠挖得足有两米高。
"火道是火焰走的路。"沈俊捡起根树枝在地上画示意图,"从火膛升起的火舌要顺着这个斜坡..."他说着突然顿住,树枝在某个位置反复描摹,"对了!火道要带坡度,这样热气流才能自然上升!"
这个发现让他兴奋地原地转圈,发梢沾了泥点都不自知。围观的族人看着祭司大人突然手舞足蹈,虽然不明所以,却都跟着咧嘴笑起来——能让祭司开心的事,定是极好的。
日头西斜时,竖穴窑终于初具雏形。一人高的火道连接着深达两米的葫芦形火膛。窑室用耐火砖层层垒砌,顶部留出七个梅花状排烟孔,远远望去宛如青铜时代的祭祀台。
"现在要等黏土阴干。"沈俊摸着尚有湿气的窑壁,"趁这个时间,我们来做泥胚。"
这话仿佛打开了某种神秘开关,早就按捺不住的族人们呼啦围上来。沈俊举起早就备好的泥团:"做陶器就像捏小狼崽,先揉..."
"我知道!"狼飞突然蹦出来,"就像之前搓药丸一样!"说着从泥堆里抓了一把,一顿忙活,结果噗嗤捏出个四不像。引得其他小崽纷纷惊呼赞叹。
沈俊:“……”这种黑历史什么时候才能过去!他把手里的泥团递给阿白:"阿白,你来试试吧,就照着石碗的样子,注意薄厚均匀,不然容易开裂。"
阿白看了他一眼,深吸一口气,修长的手指在泥团中穿梭,又捏又压,渐渐显出碗的雏形,沈俊笑道:"阿白做得很好,大家都学习一样,泥不能有气泡……"
这群亚兽人们做惯了编织的活,手十分灵巧,沈俊从旁指导了几次,就有很多人能捏出锅碗的形状。
天已经快黑了,沈俊打算让大家先回去,毕竟泥胚要晒干才能进窑,不急于一时。就在这时,狼杏和几个去河边洗手的小崽突然尖叫着奔回来,边跑边大喊道:"救命啊,河里有个死人!"
众人一惊,阿白已迅速抓起弓箭冲了出去,沈俊紧随其后,但是他跑得没有阿白快,也没有部落里其他兽人快,一眨眼的功夫就被狼勇超过了,狼木抓住了他的手臂,道:“祭司大人,我拉着您!”
沈俊:“……”
他赶到河边的时候,就见阿白半跪在地上,他的面前躺着一个人,阿白和那个人的身上都湿透了,结合刚才狼杏说的话,应该是阿白从河里把人捞了上来。
沈俊问道:“阿白,你没事吧?”
阿白摇摇头,指着地上的人道:“是狐星。”
沈俊一愣,刚才他一心记挂着阿白,都没细看,这时才发现地上这个半死不活的兽人,可不就是狐星?才几天时间,不知道他发生了什么,全身上下全是伤口,血迹已经被河水冲干净了,只有伤口狰狞的暴露在外,格外恐怖。突然,沈俊的脸色大变。
阿白看了看小河的上游,道:“狐星是从祁山上流下来的,重伤加上溺水,快死了。”
沈俊严肃道:“必须把他带回去!”
阿白不解,回过头看他,沈俊虽然善良但也不是看见谁都要帮一把的人,而且他和狐星还有点矛盾,不该这么着急才对。
这时,去河边巡视的狼勇回来了,说道:“没发现别的人,也没有打斗痕迹,这是狐星?”
沈俊道:“狐星身上的伤和松鼠部落的兽人身上的伤一模一样,我们必须把他带回去,问清楚他到底遭遇了什么!”
在场众人一下子都警觉起来。
狼勇的眉毛皱紧,几乎能夹死一只苍蝇,他怒骂道:“该死,那群畜生怎么又出来了!把狐星带回去,无论如何也要把他救醒!”
陶窑刚刚建成,白狼部落好不容易有了新的希望,这一下子又被打入了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