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绫躺在床上,嘴里嚼着人参,人参剩下的部分就放在枕头旁。头脑昏昏沉沉的,没一会儿她就睡了过去。
半个时辰后,天色昏沉,闻不予推开房门,将扶绫摇醒。
她睁开眼,屋内十分昏暗,“什么时辰了?”
“酉时了。”
扶绫坐起身,“要吃饭了,我得回去了。”她的声音虚弱无力,双手撑在床上,发丝披散着。
闻不予问:“你身体还行吗?”
“不行,没力气用轻功了。”扶绫摇摇头,“你快点差人送我一程,到地方我翻墙进去。得快点了,不然就被发现了。”
扶绫睡觉时忘记将身上诸多装备取下来,硌得她浑身难受。她穿上鞋,整理了一下衣衫。
闻不予带着她往醉仙阁的后门走,“她什么时候能醒过来?”这个“她”自然是指鹤至韵了。
“明天应该就能醒吧。怎么了?”
“初八之前能恢复成什么样子?”闻不予叹了口气,随后问道。
醉仙阁的后院里养了一条狗,那只狗闻见扶绫衣服上的血腥之气一直在狂吠,闻不予一个眼刀过去,大黄狗便堰旗鼓息。
扶绫朝着大黄“嘬嘬”两声,“你别告诉我她都伤成那样了,你们还指望着她能硬撑门面,镇定自若的去跟段宗庆碰面较量。”
后门已经备好了一辆马车,样式普通。扶绫站在马车旁,“虚与委蛇这种事情最耗费心神,何必非要一个病人强撑着去做这种事。为什么不让易千书去?”
闻不予冷着一张脸,眼眸低垂着。他伸出一只手让扶绫当把手,将她送上马车,“不知道。反正她们是这么要求的。”
黑夜里,望着闻不予那幽冷的神色,扶绫点了点头,心中对闻不予在鹤至韵那边的话语权有了些了解。
她原是以为鹤至韵昏迷,闻不予这个亲儿子对上师妹兼心腹的易千书就算不占上风,怎么着也得是平起平坐,想不到竟是完全任人指使的程度。
“行,我知道了。”她进了马车,掀开车窗的帘子,露出半张脸,“不过我得提醒你们一句,就算到时候她能强撑着心神应付段家人,也不可能瞒天过海,消息压的再死也会有风声从缝隙里吹出去。”
“随便,她想把段家诓上这条贼船,只要目的达到了就好,其余事情与我何干。”
扶绫叹了口气,放下帘子。“走吧。”
斜月当空,秋横敲了敲房门,“姑娘,扶绫姑娘?”
房间里无人应答,秋横又敲了两下。
难不成扶绫姑娘还在睡觉?她站在门口不知该不该进去将扶绫叫醒。
秋横左思右想,还是决定告诉厨房给扶绫留饭,等着她醒过来再吃。
段宅外,扶绫双脚发力,用力蹬了一下树干,顺势抓住墙头翻身而上。她一路避开段家的仆从,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将身上沾染了些许血渍的衣服脱了下来,扔进衣柜的角落,穿着一身中衣躺在床上。
“秋横!”她对着门外大喊一声。
秋横进了门,“姑娘,您终于醒了。”睡了一下午,这晚上估计有的折腾了。
扶绫装作是睡眼惺忪的样子坐了起来,“我要吃饭!”她打了下哈欠,伸了个懒腰。
“好,我去给您端过来。”
秋横走出门,扶绫掏出人参又咬了一口放进嘴里,她靠在床边想着鹤至韵的治疗方案。
毒是被逼出体外了,可终归是造成了些许损伤,鹤至韵又想要在短时间里快速恢复,掩盖身体的亏空。
难办啊。
过年期间吃的就是好,秋横将一桌子的菜摆好,今日无需应对段家人,扶绫对着满桌子的佳肴大快朵颐起来。
“下午的时候二爷来过一趟。”秋横冷不丁说道。
扶绫将口中的米饭咽下肚,“有说找我做什么吗?”
秋横摇摇头,“二爷得知您在睡觉便离开了。”
转头就走?那应该不是什么大事吧。如果很重要的话,段宗繁应该还会再找来的。
寒夜冷寂,扶绫开着窗子,坐在窗边看星星,秋横见此场景不禁感叹她真是今天睡多了没事干。
天上的星星三三两两,扶绫双手捧着脸思绪逐渐飘远,想起了到清溪村之前的事情。
那时候游历四方多开心啊,不像现在,自己单打独斗,整日应付着一些不喜欢的人。
沧浪阁的血海深仇必须要报,师父苦等多年,终于等到了合适的时机。
扶绫叹了口气,皎洁的月光落在她身上,衬得那单薄的身影越发孤寂。
第二日,扶绫起了个大早,昨夜睡得不好,眼下青黑一片。早饭随便用了几口,就又准备去睡回笼觉。
不巧段悯之来找她,说有热闹看,一问才知是段星之要和弟子们轮番比试,车轮战,段星之输了就结束。
“我不去,你自己去看,看完了转述给我行吗?”扶绫赖在床上不愿意起来,只露了一双眼睛在外头。
段悯之坐在床边,“等看完了再睡嘛,你不想看看我三哥能撑几轮吗?”
扶绫整个人蒙在被子里,“不想。”
她不起来段悯之就不走,大有一种非要扶绫去瞧瞧的架势。比耐性的话,扶绫棋差一招。
段家的旁系弟子将演武场围了个水泄不通,树上还挂着不少人呢。
段悯之拉着扶绫艰难地挤进内圈,段家大公子和二公子也在。他们其实也不想凑这个热闹,是段星之硬拉着他们过来做见证的。
擂台之上,段星之已经比过两轮了。
扶绫双手抱臂,看着高台之上段星之一招一式相较之前已经沉稳了不少,这段时间确实是下了苦工。
她问:“怎么忽然要比武?”
“一时兴起。”段聿之朝扶绫看了一眼,只见她面上兴致缺缺,看着心情不是很好的样子。
她想:年轻人,真是莫名其妙。
台上你来我往,段星之攻势越发强劲,对方渐渐不敌,破绽百出。他瞅准时间,大喝一声,凌厉的剑势攻向对方面门,那人提剑抵挡,段星之右手一转,剑尖直指对方心脏。
“下一位。”
台上少年穿的单薄,一身青蓝衣衫如同澄明的湖水,他负手而立,眉宇间尽显意气风发,
又上来了一位姑娘,二人行握拳礼。
“这是我表叔家的妹妹。”
这位妹妹学武不过四年时间,没两招就被段星之击败了。
扶绫就看着着“车轮”滚啊滚,台上人来人往,有人走下去,有人飞下去。段星之身上的衣衫明显湿了一些,打了这么久他出了不少汗。
丫鬟过去递了口茶水,段星之趁着喝水的功夫休息了一会。
“还有吗?”他抹了把脸上的汗水,对着台下的人喊道。
年轻一辈里有不少人都不服他的,全都在场下等着,一个个跃跃欲试等着将段星之打下擂台。
扶绫抓了把瓜子在手里,问:“他们有赌什么彩头吗?还是说就是单纯的打?”
段星之指了指桌上放着玉佩,“就这个。”
青龙衔月佩。
扶绫往段星之看了一眼,腰间空空,像是找东西做彩头时随手取下来的样子。
就是纯粹的想比试一番啊。
段聿之笑道:“星之还小,少年人就是容易这样意气用事。”
“大公子年纪也不大啊,说出来的话未免有些老成了。”扶绫嗑了一棵瓜子,满不在乎地说。
就比我小两岁,算什么还小……
段景之一只手撑着脑袋,百无聊赖地听着二人的对话。
“二公子就不这样。”
扶绫莫名的点了他的名,段景之抬眼望去,二人对上了眼神,互相白了一眼。
为了公平起见,也不能叫段星之太累。在连战十人之后,他便顺应众人的要求,下了擂台休息片刻。
丫鬟给他披上一件披风,免得大过年的发汗又吹风导致生病。段星之拿着块帕子擦擦脸上的汗水,他走到几人面前,将桌上的茶水一饮而尽。
“三哥,突飞猛进啊。”段悯之拍了下他的肩膀,段星之挑了挑眉,张扬之色尽显。
他说:“你三哥我日日勤学苦练,有所进益不是想当然的事情吗。”
“那你现在能打得赢扶绫吗?”
段悯之骤然发问,段星之一愣,随后两只眼睛亮晶晶的就朝扶绫望了过来。
顾忌着上回输了答应了扶绫等她主动挑战才能与她过招,他也只能试探着问一句:“扶绫姑娘觉得呢?”
扶绫答:“不一定。”
若用轻霜剑法,扶绫学的那三招两式是打不过段星之的;若用沧浪剑式,扶绫有信心五招之内将段星之打飞。
她这一答倒叫众人来了兴趣,其中意味大家都猜的明白。这沧浪剑法自打沧浪阁灭门口后,江湖之中便再没见有人使过,进而也失了原本的名字,只以沧浪剑法代指了。
沧浪阁独门剑法名叫横流,一剑可斩流水,一剑欲上高山,一剑要指青天,一剑能成朝阳。
“扶绫姑娘可有兴趣与在下比试一番?”
段星之不能主动说出口的话叫段聿之说了出来。
他站起身,神色极为认真,“不在此处,私下比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