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这熟悉的一切,江奕甚至有些恍惚。
好像他们之间没有发生后面的事情,再过一会这张桌子上面会出现一个蛋糕,他捂着少年的眼睛,少年会笑得一抖一抖的,他还会和他喜欢的少年说一句“Surprise”。
柯洛羽坐在椅子上,在旁边的位置上拍了拍:“坐。”
江奕心里压着一块石头,语气不免带着几分生硬:“你先把事情说清楚。”
柯洛羽坐在那儿仰起脑袋望他,神情十分平静,嘴角浮现出一抹很淡的笑:“奕哥,船已经开了,我们至少要在船上待到明天天亮。晚上还很长,你不想知道这几天发生了什么吗?”
江奕看着柯洛羽温和的样子,压下心里的悸动,但还是坐了过去,冷着脸道:“不想。”
服务员从船舱里拿出一排五颜六色的酒,柯洛羽有些气馁,片刻后转过脑袋,重新扬起笑脸:“喝酒吗?”
江奕不由簇着眉头道:“你还喝?”
上次洛羽喝多了发酒疯他可没忘,而且现在的洛羽总让他觉得有些不对劲,他也不想喝这些东西。
“你弟弟没事,我骗你的。”柯洛羽冲他狡黠一笑,“不信你现在打电话问问。”
江奕心里咯噔一下,还是掏出手机给江栎打了个电话,这次电话很快被接通。
江栎的语气很平静,没什么异常:“哥,怎么了,刚才我在洗澡,爸爸打电话说你找我,我刚要给你回电话。”
江奕听着手机里熟悉的声音,心中的担忧平复下来,叮嘱道:“你快中考了,最近还是住家里,安全些。”
江栎感觉江奕怪怪的,但也没反驳,一口答应下来。他迟疑了一会,轻声问道:“哥,你是听到了什么吗?”
江奕整个人像过电似的,猛地颤了一下,他转头看向柯洛羽,对方正似笑非笑地盯着他。
他瞬间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血液直往头顶冲,勉强维持着冷静,反问道:“我应该听到什么?”
“没什么。哥,有点晚了,我要休息了。”江栎语气依旧正常,听不出什么问题,但江奕听到他的呼吸声已经乱了——江栎有事瞒着他。
“那你早点休息。”江奕挂断电话,随即咬着牙质问柯洛羽,“你到底做了什么?”
柯洛羽听到他凌厉的话语,面无表情地摊了摊手,神色看上去竟然有几分天真:“我什么都不知道。江栎虽然是小孩子,但小孩子就不能有秘密了吗?”
江奕突然发现柯洛羽一直在牵着他鼻子走,这种感觉非常糟糕。
就在他毫无头绪时,柯洛羽突然凑过来在他身上闻了几下,一把抱住他:“奕哥,我好想你。”
毛茸茸的脑袋在江奕怀里蹭个不停,江奕伸手想推开他,手都搭在他脑袋上了,还是没用力,只拍了一下他脑袋:“行了,到底怎么回事?”
他可以对阴阳怪气的柯洛羽生气、冷脸,但是一对上那个会抱着他撒娇的少年就什么办法都没有了。
哪怕他时刻提醒自己这个少年不再是他认识的那个人,他依旧抗拒不了自己喜欢的人说想他了。
这句话的杀伤力太大了,他的眼眶甚至都有些发酸。被自己喜欢的人思念本该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可他和洛羽还能走下去吗?
“不告诉你。”柯洛羽继续耍无赖。他拿起一杯海岸,又给江奕递了杯金菲士,他记得上次江奕喝得最多的就是这个。
他的酒量确实远不如江奕,上次江奕也喝了不少,却一点醉意都没有,而他却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行动,是他失算了。
江奕冷冷地看着柯洛羽,他心底的疑虑越来越重。既然江栎没事,那柯洛羽一定要他上船到底是为了什么。
他没有接过柯洛羽递的酒,拿了杯旁边的朗姆酒。柯洛羽眼底不由涌上一丝失落,但也没说什么。
等他拿起酒后,柯洛羽再次开口问道,语气有些急切:“奕哥,你真的不想知道我以前的事情吗?”
江奕叹了口气:“你说吧。”
柯洛羽一边喝着手里的酒,一边看着远处在月光下波光粼粼的海平面,语气轻得像是会随风飘散:“在我刚上小学的时候,好几个高年级的人围着我,把我堵在墙角,还指着我的鼻子骂我没人要,说我的妈妈是坏女人,所以我这个野种才没有父亲。”
“然后我就和他们打了一架,那个时候我才一米四不到。”柯洛羽探出手掌比划了一下,噗嗤笑出了声,眼底却没有笑意,“结果当然是我被揍得很惨。我回家打电话问我妈妈,我的爸爸到底在哪里,为什么他不要我们。”
柯洛羽低着头,鼻音渐浓,江奕心里也有些沉闷。因为他知道,在柯洛羽10岁的时候,唯一可以依靠的妈妈也去世了。
这么多年,柯洛羽要有多坚强才能支撑着独自生活下来。
之前江奕看到这些只是在薄薄的一张纸上,现在鲜活的人在他面前讲述自己真实的经历,带给他的震撼感是完全不同的。
虽然他妈也很早就去世了,但他还有爸;尽管他爸也不怎么管他,但该尽的义务也都尽到了。更何况他还有爷爷。
他可以说是他爷爷一手带大的,每次他一回到家里,他爷爷就会拉着他问东问西,总担心他在学校受了委屈。
只是他长大后习惯于不再让家里人为他操心,有事情也都尽量自己解决,他和家里人的关系才一直不远不近。
洛羽可比他惨太多了,母亲早逝,父亲什么都不管,柯家人又几乎都视他为敌人。
这十年,洛羽到底是怎么熬过来的……
柯洛羽长长地呼出一口气,眼神满是黯淡,继续道:“我妈妈把我臭骂了一顿,说让我别去烦她。”他自嘲地笑了笑,抬头眺望着远方,目光缱绻,像是在回味当时的情景,“我是保姆带大的,因为她很忙。她当时已经差不多过气了,所以只能跑一些很小型的演唱,赚的钱也很有限。”
“就因为我妈妈很少回来,所以保姆照顾我很敷衍。每顿饭只要有一点剩菜就不会做新的菜,还把我养了三年的小兔子吃了……”他眼神掠过一丝恨意,稍纵即逝,随即带着些哽咽声,“后来没多久,我妈妈就生了重病,几乎花光了所有积蓄都没能救回来。”
柯洛羽一口闷掉了杯子里的酒,仰着头,身子不禁抽动了一下:“她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名正言顺回到柯家,可惜到死也没能实现。”
江奕看着柯洛羽微扬着脑袋,像是不想让眼泪落下来,他鼻子也有些发酸,嘴巴里面全是涩味。
他喝了几口酒,脑袋发晕,可还是不知道怎么安慰洛羽。柯家人都不是什么善茬,就算柯洛羽回到柯家,也不可能体会到父慈。
所以柯洛羽到底为什么要费心思回到柯家?难道真的只是巧合吗?柯铭出事和他究竟有没有关系?
江奕一肚子的问题,但他知道自己不该问,他现在只想和柯家所有人撇清关系,尤其是柯洛羽。
他看到柯洛羽的脸在他面前逐渐放大,这张脸以前经常挂着开朗明媚的笑容,现在却是满脸泪痕。对方的气息几乎要灼热到他:“奕哥,你会帮我的对吗?”
江奕刚想往后边退一点,柯洛羽却突然扑上来,把他整个人紧紧地搂在怀里,趁着他开口的空隙狠狠堵住他的嘴,将他要说的话全都吞进了肚子里。
柯洛羽的眼泪落到他脸上,他感觉自己的脸上一片冰凉,想推开对方的动作不由停了下来,任由对方在他嘴里凶狠地掠夺着。
江奕渐渐感觉眼皮开始发沉,眼前的人都有了重影。他用尽最后的力气推开身上的人,低吼道:“你在酒里做了手脚?”
他的酒量一直很好,加上工作了两三年,早练出来了,这么一杯酒怎么可能会醉成这样。
柯洛羽俯下身,眼底爬上戏谑:“就是一点小玩意而已,你觉得我吃过的亏还会再吃一次吗?”
江奕勉强支撑着身体,但他的手已经有些抬不起来了,他努力想看清柯洛羽的眼睛:“你究竟想干什么?”
柯洛羽缓缓抚摸着江奕的脸,他感觉像是有一条毒蛇趴在他脸上,因为柯洛羽的手很凉,而且眼底不复刚才的神情,没有丝毫温情,取而代之的一抹浓浓的厌恶。
“当然是做我想做的事情……”江奕视线逐渐模糊,耳边迷迷糊糊听到这最后一句话就失去了意识……
“醒了?”柯洛羽踱步到沙发边上,半蹲下身子,拿右膝盖顶在江奕大腿上。
一百多斤的人压着他的骨头,江奕痛得倒吸一口凉气,有些混沌的脑子瞬间清明起来。
他缓缓睁开眼睛,屋里很亮,灯光刺得他眼睛疼,等适应光线后,他才看清楚了自己现在的处境。
他双手被反剪到后背绑在一起,绑他的是一根有小拇指粗的皮绳,皮绳很长,末端系在他身旁的沙发扶手上,他现在就坐在扶手下边的地上,身下是一块巨大的羊毛地毯。
柯洛羽拿手指戳了戳他的脸,咧嘴笑道:“江大少还有什么遗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