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奕和小赵又看了一个多小时的监控，他饿得有些虚脱了，紧绷的神经下，身体消耗很大。

小赵不信邪，说要把每个房间都搜一遍。江奕只好说不用，这艘游轮上大大小小的房间有几百间，一间一间找太显眼了。

他把燃尽了的烟头扔在烟灰缸里：“他要是还在游轮上，迟早会出来。要是他没在这里……”

小赵有些惊恐地张着嘴巴：“江总你是说他……”如果人没在船上，周围除了海，也只有海，那人还能在哪里。

“这事别声张，要是有人问起来，就说他病了，在房间里休息，你准时往房间里送点饭。如果他真的躲在船上……”江奕低头点上烟，白色的烟雾笼罩在他的脸上，叫人看不出情绪。

江奕双手撑在栏杆上，站在甲板上透气。

他还是不太相信洛羽会跳海，昨晚洛羽喝了这么多酒，要真跳到海里，还能有活路吗？

他看着无边无际的大海，人类在幽暗的海洋面前是那么渺小，吞噬一个掉入海底的东西都只会泛起一点涟漪。

如果洛羽死了……江奕心底莫名开始恐慌，他狠狠吸了口烟，嘴唇都有些发抖。这件事背后到底藏着什么秘密，能让洛羽做到这种程度。

他一遍一遍梳理遇到洛羽之后的事情，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来，他掏出一看，是Kerr打来的：“喂。”

Kerr先是叫了声“江少”，随后开始扯一些有的没的，江奕语气有些冷：“有事就直说。”

电话里的声音突然开始激动起来：“江少啊，小东被人打进医院去了，本来这事儿也不该打扰您，可是我看这孩子实在太可怜……”

江奕感觉自己好像抓住了什么，声音不由拔高：“具体怎么回事，说清楚。”

Kerr把前因后果说了一遍。

最近正值五一假期，店里生意很好，昨天晚上小东在店里上夜班上到晚上11点多。

Kerr说送他回去，小东说不用，他打个车就行。Kerr亲眼看着小东在店门口拦到一辆出租车，便招呼小东，让他到家了发个消息。

结果都到12点了，Kerr还是没有收到任何小东的消息，打电话过去还关机了。

他感觉有些不对劲，小东住的小区离他的店开车只要十几分钟，而且晚上11点多，路上大概率也不会堵车。

他家就在店附近，便顺着小东回家的路想去小东家里看看，半道上就看见一个路口聚集了很多人，闹闹哄哄的。

他开车过去，看到小东上的那辆出租车停在路边，车头被撞得瘪进去，驾驶室的车门开着，司机已经不见了。

后排的车玻璃被砸碎，座位上还流着殷红的鲜血。

Kerr旁边的人将整个过程都看得清清楚楚，看他神色焦急，拉着他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

原来半个小时前，有辆面包车突然疯了一样，凶狠地往这辆出租车上撞，吓得出租车司机打着方向盘想往小路上躲。

但那面包车压根没打算放过出租车，直接把车别停了。

路人听到声音往这边一看，那好家伙，面包车上跳下来三四个人，都戴着黑色口罩，各个人高马大、凶神恶煞的。

司机看着情况不对，打开车门就跑了。

那几个人直接抄着家伙把后排车门的玻璃砸开，随即把车里的小伙拖出来，抡着家伙就往小伙身上打。

直到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有几个人大着胆子说要报警，他们才上面包车逃了。

后来还是围观群众叫了救护车，刚前几分钟把那小伙拉走，司机早就不知道躲哪去了。

这人还说这帮人肯定是冲着这小伙来的，因为他们压根没往司机那打眼儿。

这小伙也是可怜，看着挺精神的人，也不知道怎么得罪了这帮人，小伙叫得鬼哭狼嚎的，那叫一个惨。

Kerr问到了救护车把小东拉到哪个医院，等他赶到医院时，小东刚出抢救室。

还好情况不算严重，没伤到内脏，只是小腿骨裂，大概要休息一个多月。

Kerr在电话那头说道：“小东说让我不要告诉江少您，说您都半个多月没到他那了。可我知道小东这人没什么心眼，他在我这干了好几个月，手脚麻利，做事勤快。他才刚要毕业，怎么会惹到这么一帮人……”

江奕夹着烟，感觉烟雾有些熏眼睛。他知道Kerr的意思，小东不像是会惹上这种麻烦事的人，这帮人多半是因为他才揍的小东。

他沉着声音道：“嗯，我知道了，你先找人照顾好他，我会派人过来。最近忙不开，等我有空了就去看他。”

还有之前出事的小何、赵海，最近发生的这几件事情会不会有点太巧了？

以前不管是他养过的，还是正在养的人，都很少出这种事情，也许这些根本不是巧合。他再结合眼下的情况，线索好像都指向一个人——消失的洛羽。

江奕挂掉电话，发了几条消息出去。

他熟悉的私家侦探披了个马甲，潜到A大论坛里，找到洛羽的同学，把查出来的消息发给江奕。

他看着手机里的信息，上面所描述的洛羽和他接触到的洛羽根本不像是一个人。

他认识的洛羽是一个忙于学校各种社团活动、热爱学习的人，可事实是洛羽在学校加入了篮球社团，但几乎没有参加过，平时几乎都是独来独往，那几个同学对洛羽的了解还没他知道的多。

很明显，他上次看到的信息被人掩盖过。

他脑子里全是洛羽嘻嘻哈哈和他说着学校里有趣见闻的样子，他每次都会被那种轻松愉快的氛围感染。

现在方越告诉他，这些全是假的。

如果这些都是假的，那到底什么才是真的？

江奕看着手上屏幕里的白底黑字，差点把手机捏爆。

上边除了洛羽的基本资料，只有他选的金融和法律专业是对得上的，其他的东西拼凑出来的根本不是他认识的洛羽。

方越还筛选了海量的和A大有关的、去年9月之后拍摄上传的照片，只有一张是洛羽入镜了的。

照片是一个羽毛球社几个人的合照，洛羽戴着卫衣帽子从一旁经过，照片里的洛羽只露出了半个侧脸。

虽然照片有些模糊，但还是能看得出五官的冷漠疏离，和照片中间人嬉笑的表情格格不入。

江奕再翻出先前看到的洛羽入学证件照，洛羽脸上挂着的微笑满是凉薄，怎么看怎么瘆人。

那若有若无的笑容就像是要穿过照片看透他。他呼吸一滞，答案呼之欲出，惊得他背脊一凉——洛羽肯定没死，而且一定是跳海逃出去了。

一些念头在他脑海里一闪而过，快到他根本抓不住。洛羽和他的相遇真的是巧合吗？

江奕连续抽了一整包烟，最后给顾扬打了电话：“喂，帮我查个人……”

游轮按照原先规划的路线在海上飘，江奕心急如焚，很想立刻掉头回京城。但洛羽还没有消息，他必须把这场戏做完。

他爸打电话来问他玩得怎么样，他有些心不在焉，随便应付了几句，最后要挂电话的时候才想起来：“爸，你最近注意安全，还有江栎。”

他爸有些疑惑，但也没多问，让他在海上也注意安全，早点回来。

江奕听着电话里的声音，心底和眼前的碧海蓝天一样茫然一片，一股酸涩涌上来，充斥在他的鼻腔里。

他基本都待在房间里，就好像洛羽还在屋里一样，偶尔出去吹吹海风，除了调酒师，也没有人问过洛羽去哪了。

他看小赵还会拿上他和洛羽的衣服，一起塞进洗衣机里，还真是装得几乎天衣无缝。

江奕在海上飘了整整三天，终于等到他想要的电话。他脑门血管突突直跳，接通后却没说话，最近烟抽得太猛，嗓子都有些发痒。

顾扬好像是不知道怎么开口，顿了一会才道：“我有两个坏消息，你要先听哪一个？”

江奕有些无语：“你什么时候也会开玩笑了。”

电话里的男声轻声笑了两下：“第一个消息，你让我查的人，他姓柯。”

江奕看着窗外遥远的海岸线，像是跌进了海底，浑身冰冷，他听到自己有些晦涩的声音：“城东的那个柯吗？”

“是。”顾扬也正色不少，“更坏的消息——柯铭前天凌晨飙车，现在刚出ICU，初步诊断结论是瘫痪。”

这条对江奕来说明显不是坏消息，可顾扬也不可能是在乱说。

江奕撑着窗边的手都在略微发抖，他心头冒出一个有些可怕的念头，控制不住地开口：“所以，洛羽……柯洛羽是柯二爷的儿子？”

“没错，准确来说是私生子，现在柯家正满京城地找他。”顾扬刻意压低声音，语气满是肯定，“监视他的人都只看到他和你一起上了游轮，你原先说的小男友就是他吧。”

江奕心里紧绷的弦断了，打到他身上，瞬间血肉模糊。他努力屏住呼吸，才没让自己急促的呼吸声被对方听出来。

他听到电话里的人语气平静地问道：“所以他现在还在你船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