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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 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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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的阳光透过檐角,暖暖地照在青石地面上。

孙伯灵扶着拐杖,在院中缓缓行走,步履依旧吃力,却终于能够独立走上一小段平路。钟离春跟在他身边,与他并肩往院门方向走去。

“终于暖和了,咱们今天去街上逛逛。”

孙伯灵点了点头,转头对钟离春说道:“钟离姑娘,你先去逛吧,等会儿到院门口跟我汇合就是,不然我走得太慢了。”

“那就慢些走,又没什么急事。”钟离春回答得理所当然。

说话间,他们走到了门槛边,孙伯灵的脚步顿住了。

那门槛不过半尺高,从前他根本不会放在心上,如今却像是一道难以逾越的屏障,横亘在他面前。

“我帮你…”钟离春的话音未落,他便打断了她,“不用,我自己来。”

孙伯灵握着拐杖的手微微收紧,目光凝在门槛上,片刻后,他抬起腿,试图迈过去。

他很清楚自己要怎么做,可当真正行动起来时,才发现腿上的力气远远不够。他的腿无论如何都无法稳稳抬起,而另一条腿又无法给予足够的支撑。他调整了几次姿势,试图找到一个平衡点,终于咬紧牙关,撑着拐杖,猛地向前迈去。

可终究还是力不从心。

他的脚尖刚刚勉强搭上门槛,整个人便失去了平衡,拐杖一滑,身子重重地向地上摔去——

一声闷响,拐杖倒在一旁,滚落了几寸远。好在钟离春一把拉住了他,才没有让他伤残的膝盖直接撞到坚硬的地上。即是如此,他的腿也已经没有了力气,不受控制般向下软,钟离春在身侧紧紧抱着他…

“放手。”他嘶哑地低吼道。

钟离春犹豫了片刻,扶着他就地坐下,松开了手。

孙伯灵坐在地上,膝盖因刚才猛然的用力,有些钝痛,他伸手揉了揉,又撑着手臂,试图起身,可双腿使不上力,他试了几次,都只能勉强抬起身子,然后又跌回地面。

钟离春依旧站在原地,没有伸手去扶,只是在孙伯灵看不见的地方,她的指甲紧紧掐入掌心,眼中是压抑的心疼。

孙伯灵没有抬头,只是低低喘息着,双手紧握成拳,压在青石地面上,指节泛白。

他知道她在看着自己。

他也知道,她若是愿意,随时可以扶他起来。

可她没有。

良久,他终于闭了闭眼,松开了拳头。

钟离春这才缓缓走过去,弯腰拾起拐杖,将它稳稳地放到他的手边,然后在他身旁蹲下,伸手扶住了他的肩。

孙伯灵微微一滞,目光终于落在她身上。

她没有劝慰,没有说什么“没关系”或者“再试一次”之类的话,而是语气轻松地说道:“你要是再不起来,天可就黑了。”

孙伯灵怔了一瞬,随即低下头,轻轻地笑了一声。

那笑意带着点自嘲,也带着点释然,更多的,是某种说不清的情绪。

钟离春的手掌仍然稳稳地扶在他的肩上,温度透过衣料传来,带着一种无声的安定感。她没有强行扶起他,而是给了他支撑,让他自己站起来。孙伯灵沉默了片刻,缓缓地深吸一口气,握紧拐杖,借着钟离春的力量,重新支撑起身体,艰难地站了起来。站稳后,他轻轻喘了口气,拄着拐杖,低头看了一眼面前的门槛。

他终究还是跨不过去。

可钟离春只是抬起头,看着他,唇角微微弯起,带着一点若有似无的笑意,说道:“既然迈不过去,那就别迈了。”

孙伯灵露出诧异的神色,正要开口,顺着钟离春的目光看过去,才注意到门槛的角落里有一块木头的颜色和其余都不相同。钟离春一手扶稳他,另一手扶着他握拐杖的手,引导他将拐杖伸向那块木头,轻轻一点——

门槛竟缓缓滑向了一旁,露出下面铺好的青石路面。

孙伯灵怔怔地看着不再阻挡他的门槛,一时无言。

“禽先生是墨家子弟,做个能来回移动的门槛,轻而易举。”钟离春抬眸看向他,神色坦然,“你非要迈过去,可有些路,本来就不必迈。”

孙伯灵拄着拐杖的姿势稍稍僵硬了一瞬,脸上露出些愠色,“你明知道…一开始却不告诉我?”

钟离春仍看着他,目光带了一丝狡黠的笑,“我说了,我要帮你,就是要给你演示这门槛该如何移动,可是你不等我说完,就偏要自己来。若你一开始就坦然接受我帮你,我们早就出了门了。”

孙伯灵静静地看着钟离春,半晌,低低地笑了一声。

“你…倒是都想透了。”他轻声道,语气带着点无奈。

钟离春却只是扬了扬眉,语气轻松:“是你自己想不透。战场上,你知道不能困于标准,而要根据瞬息万变的战局调整策略,可现在,你明知有些事已经变了,却还要拿从前的标准去要求自己。”她顿了顿,目光落在他手里的拐杖上,声音轻缓,“你总觉得它是束缚,可它明明是在帮你。”

孙伯灵没有说话,只是低头看着那根拐杖。

微风拂过庭院,有些许花瓣被卷起,又缓缓落下,飘来隐隐的花香。

过了许久,他终于再次抬腿,拄着拐杖,靠着自己的力量,稳稳地走出了门,一步一步,走过房檐的阴影,走到了门外的阳光里。

走向前方,那条他必须自己走完的路。

正午的阳光透过层层宫墙,落在正殿前笔直的青石板路上。宫殿四角的屋檐反射出刺目的亮,仿佛无形的注视。

孙伯灵拄着拐杖,艰难地一级一级挪上宫殿前的台阶,拐杖点在地上的声音回荡在寂静的宫院中。

一旁的田忌犹豫了几次,还是开口了:“孙先生,还是让我扶着你吧!”

“不用,快到了。”孙伯灵的额上已经沁出了一层汗,他咬咬牙,努力忽视每次迈上台阶时双腿如刀割一般的痛。

朝堂中,齐威王端坐在上首,看着一个人影从殿外缓慢走了进来。

“快给孙先生赐座。”齐威王吩咐左右。

孙伯灵在凳子上坐下,对齐威王拱手行礼道:“多谢大王。”

“孙先生,你给田将军出的更驷之法实在是绝妙,寡人虽然输了千金,却得了你这样的贤才,实在是寡人之幸!”

“大王过奖了,田将军为人宽厚,救草民于绝境,草民也只能在游戏之事上略尽绵力而已,实在惭愧。”

“既如此,寡人一直有几个关于兵法的问题,今日正好求教先生。”

“不敢,草民对兵法只是略知一二,但必定知无不言。”

“如今,北有燕国,西有魏国,南有出国,都对齐国虎视眈眈,齐国如何才能用兵常胜,称霸天下?”

“大王,用兵常胜,没有永恒不变的招数可以依赖,必须根据战场的形式灵活应变。一个国家取得战争的胜利,就可以避免亡国,从而使社稷能够世代延续下去。如果不能取得战争的胜利,就会被迫割让土地,以至危及国家生存了。所以,如何用兵,必须明察,绝不能轻率出战,贪求胜利。”

“寡人从前也听人讲过强兵的策略,有教寡人施行仁政的,有教寡人无为而治来保持军心安定的,有教寡人散粮而笼络人心的,先生以为如何?”

“这些都不是强兵的当务之急。”

“那么先生以为,何为强兵的当务之急呢?”

孙伯灵正视着齐威王,声音清朗,“富国!”

齐威王眼睛一亮,赞许地点了点头,“先生所言有理!如此,寡人必将尽力积累起更雄厚的国力,借以战胜诸侯!”

“大王英明!富国,只是基础,在富国强兵的基础上,大王方能谋划求胜。”

“不错,那么富国强兵之后,如何谋划求胜呢?”

“要选拔勇猛、品德高尚的人做为士卒,军队的将领要军纪严格,赏罚分明,为人诚信,受人拥戴,才能激励士气,更好地指挥军队,作战时要占有天时地利,要根据战场的形势灵活作战,比如,若我方兵力不如对方,则可以攻其不备,出其不意,突然袭击对方…”

沉稳的声音,回荡在宽阔的大殿里。齐威王连连点头,眼神越来越亮,最终竟亲自从王座上走下来,走到了孙伯灵的面前。

“寡人有先生,是齐国之幸!孙先生,寡人今日听了你的用兵之道,受益无穷,田将军已经答应,让出大将军之位,寡人封你为齐国大将军,如何?”

孙伯灵微微颔首,“大王,不可。”

齐威王一愣,“为何?”

“大王,统帅全军的大将军,要有威信,我身有残疾,又刚到齐国,毫无建树,无法服众。”

“军师无权指挥军队,若只做军师,先生的才智难以发挥。”

“草民相信田将军,若田将军做大将军,草民的才智依然可以得到发挥。”

齐威王沉吟片刻,“既如此,寡人封你为军师如何?”

“现在还不行。”

“为何?”

“庞涓还不知道我在齐国,若封我为军师,消息便会传入庞涓耳中,他若领兵进攻,齐国暂时还不是魏国的对手。”

“魏国军队多次进犯寡人的国家,寡人迫于无奈,才忍气吞声,与之讲和,如今有了先生,寡人战胜魏国将指日可待!”

“大王言重了,将领的作用只是胜数之一,但若大王从此富国强兵,齐国战胜魏国便真的是指日可待了。”

“好,寡人听孙先生的,但寡人有个条件,若他日,寡人有需要孙先生的时候,孙先生需要立即以军师的身份入军中,不得再推辞,而且,若战败,军师与大将军同罪。”

“是。”孙伯灵拱手道,“承蒙大王如此厚爱,草民必当竭尽全力。”

王宫外面。

“孙先生,我都已经在群臣面前答应让出大将军之位了,你怎么让我言而无信啊!” 田忌一边扶着孙伯灵下台阶,一边略有些不满地说道。

“大将军的好意我心领了,可是,”孙伯灵看了看田忌扶着他的手,“没有哪一国的大将军,是拄着拐杖、下台阶还要人搀扶的。大王若封我为大将军,别国会嘲笑齐国没有将帅之才。”

田忌一时无言,沉默了片刻,叹了口气,又说道,“你刚才也是的,腿还没好利索呢,非要自己上那么些台阶,幸好你没什么大碍,不然我可怎么跟钟离姑娘交代。”

孙伯灵一怔,耳尖泛起了不易察觉的红,半天才说道:“毕竟是要去见大王,让人扶着不合适。”

“那有什么,大王不是拘礼的人,不会怪罪你的。”田忌扶着他走下最后几级稍高一些的台阶,见他行路越发艰难,不由得担心起来,“当心点。马车就在宫外,你快回去休息吧。”

夜晚,将军府。

“舒服点了吗?”钟离春随手整理了一下孙伯灵腿上的毯子。

“没事了。”孙伯灵放下手中的简册,接过钟离春递来的药,一饮而尽。

“先生今日见大王,一切可顺利?”

“很好,大王对我很器重,还说要封我为齐国大将军…”

孙伯灵停下了话头,抬眸看到钟离春一脸平静,有些诧异,“你似乎并不吃惊。”

钟离春笑了笑,语气理所当然,“以你之才,别说大将军,就算大王要拜你为相国我也不吃惊。”

“别胡说。”孙伯灵抬手制止了她,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却转瞬即逝。

良久,他轻声一叹,“不过,我拒绝了。”

钟离春扬了扬眉,并未言语。

孙伯灵的手微不可查地顿了一顿,低声道:“统领全军的大将军,要有威严,而我…无法亲自上沙场,所以我对大王说,只做军师。”

钟离春看着他,眼神微微一沉。

他的声音很轻,语气平静,如同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可是她分明听出了他低落的尾音,听出了他深藏的遗憾,隐在每一次咬字之间。

风吹过,油灯的灯火随风伏低,阴影飘忽晃动。钟离春的目光软了一瞬,起身轻轻拍了拍孙伯灵的肩。

“你想做的事,从来不是必须亲自上战场才能做到。”

孙伯灵微微动了动,没有言语。

“何况,谁说只有冲锋陷阵才算征战沙场?你有你的兵法谋略,能决胜于千里之外,令敌军不战自溃,那是你比任何人都更强的战场。”

风停了,油灯的灯火又亮了起来,灯花噼啪一响,为钟离春沉稳而笃定的声音做了背景。窗外,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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