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好了!”
“哥,小武他知道错了…”闵怡于心不忍,在一旁低声劝慰怒火中烧的哥哥,只是这一次闵修鸿却没有像以往那样高高举起,轻轻放下。
“他知道个屁!”闵修鸿怒不可遏,茶杯摔在桌上:“上次万太林坊的事情我是不是就三令九申过?给我离他们兄妹俩远一点,他倒好,三番两次地去挑衅,收买老员工,交给江赦虚假财务报表混淆视线想让他出错;还偷偷跑去和对手公司合作,泄露我们的招标定价,就为了给江赦添堵……还好江赦警惕性高,还有希瑞在一旁帮着他哥看着,否则公司要为此折进去多少钱?你以为我不碰公司事务了,这桩桩件件的我都不知道?现在更是变本加厉,竟然还联合外人,给你亲表妹下药!?”
闵武瑟缩了下,避重就轻地狡辩道:“我没有,舅舅你听谁说的?我从来没插手过表弟的项目,我自己的工作都忙不过来呢。”
闵怡也连忙跟着帮腔:“对啊对啊,小武哪有那个本事去做假账呢?这做了对他又有什么好处?”
闵武:“……”
明明是被母亲维护着,但又像被贬低了一番,这种心情实在很复杂,闵武强忍着怨愤,配合着挤出一抹无辜的表情。
“他是有心无力,没那个本事,但他身边那群狗腿子上赶着帮着他出谋划策,还用得着他去动脑子?”
“谁知道是不是那孩子怀恨在心,嘴上说着不在意,其实还记恨七年前那件事,联合别人一起污蔑小武的……”闵怡嘀嘀咕咕地说。
“你还敢提那件事!”闵修鸿当然知道他所说的“别人”指的是谁,他提高音量,拍了一下桌:“当初你儿子作孽,对那么小的女孩都下得去手,活该被人教训,你还有脸瞒着我,擅自去篡改病历,收买对方律师作假!”
闵修鸿嘲讽着又道:“还有,江赦他可从来没说过什么不在意,当时回来的时候,他就明确说过了,就是要回来和你们争家产的。”
闵怡霎时噤声,不敢说话。
自闵修鸿得知七年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包庇行为,竟然迫害到与心爱的女人生的子女,这件事就成了他们之间无法释怀的芥蒂,每每提及此逆鳞,闵修鸿都会大发雷霆。
闵武自知躲避不过,咬咬牙把一些证据确凿无法推脱的罪行承认下来,连声道:“舅舅,公司的事是我错了,但那也是表弟先起的头,他上任以后,一直针对我的几个项目,开了好几个给我办过事的下属,卯足了劲跟我对着干,我到处碰壁,实在气不过,才想说给他使点绊子,但是,表妹被下药那件事,真的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您不能从头到尾只听刘秘书这么一个外人的话,来冤枉自己的亲外甥啊!”
刚手术不到三个月,闵修鸿一激动心脏就有些不舒服,他以手抚胸,顺了顺气,冷哼道:“前些日子锦明分公司上市,我看那个王年站在他哥旁边,人模狗样的,以为和他哥一样,也是个有真才实学的后生,才想着安排小薇去认识认识,交个朋友,没想到他也和你一样,是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蠢货!你和那群狐群狗党整日狼狈为奸,他若不是和你串通一气,哪里有胆用这种下三滥的法子。”
“舅舅,我真的没有,你相信我啊!”
闵武语言匮乏地又空喊了几声冤枉,也列不出什么有力的证据来,突然像想到什么似的,神神秘秘地举报:“我看那个刘秘书好像对表妹图谋不轨,好几次都借着去接她的机会拉拉扯扯的,万一是他贼喊捉贼,做这么一出英雄救美的戏给表妹看,好爬上枝头变凤凰呢,也不是没有可能啊舅舅。”
刘豫跟了闵修鸿快六年,他对这名老部将的行事作风最为清楚,深知以他的品性绝不会做出下药这种龌龊事,但刘秘书和江薇近来的交往也确实有点过于密切了,他皱了皱眉,厉声道:“管好你自己就行了,还有闲心操心那些捕风捉影的事!”
“希瑞不是说,监控里只看见王年接触过江薇吗?小武只是和那个王年关系近了些,也是因为最近与锦明那个商圈项目合作宣传的关系,哪里有证据证明这药就是小武挑唆王年去下的?而且王年那孩子也没碰到酒杯啊,他也算是锦明集团有头有脸的人物,不至于为了一个身份未明的闵家异姓小姐铤而走险,该不会是他们设计做局来污蔑……”闵怡争辩道。
“闭嘴吧!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娘俩在打什么小九九?今天正好你俩都在,我就开诚布公地和你们说吧,我已经决定,将来闵常我会交到江赦手里,你们就不要白费力气去做其他多余的事情了。”
闵武和闵怡的脸色一下变得很难看,闵怡极其勉强地笑着说:“哥,小赦这孩子毕竟年纪还太小,又没有管理公司的经验,现在就草率地决定下来是不是太早了?董事会那边也不会同意的,而且他到现在都不愿意改回闵姓,这哪称得上我们家的人……”
“不必说了,我已经决定了。”
“这是你们欠他的,小怡……”闵修鸿冷冰冰地凝视着唯一的妹妹,“你真以为我不知道二十年前郊外那个庄园的安保系统失灵是谁搞的鬼吗?”
闵怡脸色一白。
“嘴上冠冕堂皇地说可以接纳宛柔,实际上巴不得她和她儿子立马消失给小武让路吧。”
闵怡面无血色地僵在原地,牵强地扯笑道:“哥,那时候小武才几岁,我怎么会……”
“你当初是怎么想的已经不重要了。”闵修鸿看着曾经也深受联姻其害的妹妹,花一般的年龄嫁入豪门,却不得善终,以丈夫出轨惨淡收场,只留下一个不争气的儿子和残破的身体,他望着小时候曾经也甜甜地叫过自己哥哥的女人,没硬下心来再说什么重话。
“我会给小武留下一个小公司,足够你们娘俩体面的生活了。江赦也不是那种赶尽杀绝的孩子,只要你们不要老想着去作妖,他也不会故意为难你们。”
闵怡欲言又止地踟蹰片刻,还想说点什么争取一下,被闵修鸿打断赶出去了。
闵修鸿重重叹了一口气,他疲倦地按了按额角,抬眼时,目光定格在右手腕处的小叶紫檀手串上。
尽管又被憎恶的闵家人又摆了一道,一大早江赦还是面色不善地带着江薇过来了,冷脸道了几句祝福的话,又一起吃了早饭,算是帮他补过了五十岁的寿诞。
尬聊了半天,闵修鸿承诺必定给江薇一个交代,好好教训闵武等人。但江家兄妹反应都淡淡的,也没奢望家族观念早已根深蒂固的闵修鸿能真的为他们做出什么事来。
又坚持聊了一会,闵修鸿才落寞又不舍地让管家送他们出去,没成想江薇单独返了回来,动作别扭地塞给他一个小盒子,说是前一阵子她和同学出去玩,经过一座庙里顺路求的。
闵修鸿打开,盒内贴着“xx寺开光法物”的标签,是一串柔光细腻的小叶紫檀手串,上面坠着一只憨态可掬的精致小金乌龟。
“庙里的师傅说,小叶紫檀可以镇心安神,稳定心率。”
江薇没怎么和这位陌生的父亲独处过,每次面对他,“权威恐惧”就开始作祟,总觉得像在被老师、老板严厉训话。
她喉咙发紧,吞了吞口水接着说:“你如果不喜欢可以放卧室里,它的香味对身体也有好处。”
闵修鸿马上从盒里取出手串戴到了手上,又放柔声音看着女儿道:“我很喜欢。”
作为岱山市最大房地产公司的董事长,闵修鸿收到无数来自商业合作伙伴、亲戚朋友的礼物,还有闵武从海外斥巨资运回来的青铜万寿鼎,和闵希瑞精挑细选的雕龙茶器,随便拎出哪个都价值不菲,但江薇这份顺路带回的手串却是最令他感动的,不仅因为这份礼物是流落在外多年的亲生女儿送给自己的第一份礼物,还有其中蕴含着对自己身体状况的挂念心意,闵修鸿心中对女儿的愧疚又多了几分。
江薇怔了怔,轻咬了一下唇,不知该如何对答,口袋里的手机震了震,是哥哥问她好没好的消息。
“和你哥哥回去吧,让司机路上开慢点。”闵修鸿笑着让管家送她下楼。
…
“闵董。”刘秘书指节轻轻扣了扣书房的门,打断了正在沉思的闵修鸿的思绪,“该吃药了。”
闵修鸿服完药,犀利的眼神毫不掩饰地在这个陪伴身侧多年的年轻人身上打量。
算起来,这几年,他同这位刘秘书相处的时间,甚至比闵希瑞和闵武还要久。
刘秘书依旧垂着眼,淡然地立在原地。
“小刘,你跟我多久了?”闵修鸿放下水杯。
“不到四年。”
“打算结婚了吗?”
“还没有女朋友。”
“每个月工资多少?”
作为董事长的秘书,刘豫的薪资并不归闵常财务管理,而是由董事会评估后,递交闵修鸿最终裁定。
闵修鸿没道理不知道,但他还是这么问了。
刘秘书只好回答:“两三万左右。”
“你觉得多吗?”
刘秘书摸不准他的意思,难道闵董打算给他加薪?他想了想,斟酌答道:“在岱山,我一个人足够了。”
闵修鸿慢慢摩挲着小叶紫檀手串,结束了对下属隐私的盘问。
“我想看一下最近的用车记录,出行这方面,管家他不清楚,你帮我看看。”
“好的。”
刘秘书接手过电脑,熟练地调出软件:“闵董,您想要看哪一辆车、哪一天的?”
“三月六号晚上,那辆奥迪S8。”
刘秘书的手顿了顿,看向闵修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