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秋鸿到家时，周浮生站在小屋外切胡萝卜。

察觉到他今天心情不好，周浮生手指拿着一小块胡萝卜喂给他，询问：“怎么了，太累了吗？”

李秋鸿嚼碎咽下，双手从背后抱住周浮生的腰，此时此刻他也不在乎被别人看见，他只是很想抱紧周浮生。

“晚上吃炒藕片，还有青椒炒肉。”周浮生手上动作没停，麻溜的切着菜。

“嗯。”

“晚上想去公园吗？”周浮生往锅里倒入油，“正好带馒头出去溜下。”

“不想去。”李秋鸿下巴枕着他的肩膀。

周浮生意识到李秋鸿有事瞒着他，不愿意说出来，“李秋鸿。”

“嗯？”李秋鸿突然被叫大名有些不习惯。

“如果发生什么，一定告诉我。有什么事一起想办法解决。”

“好。”李秋鸿眼眶湿润，眼泪渐渐打湿了周浮生的长袖。

他怎么说呢？他没有办法说出口，周浮生还要照顾周意，他做不到让周浮生和他一起背负母亲的病，做不到心爱的人为了他而牺牲。

吃饭时李秋鸿吃的很少，周浮生都看在眼里，只是默默收拾剩下的饭菜。

李秋鸿整个人摊在床上，周浮生给他倒了杯温水，拿了内裤去洗澡。

李秋鸿趁着他洗澡的空挡，打开手机把所有的钱转给了孙俊，并嘱咐他可以找个护工和老爸轮流照顾。

他又给老妈发了个消息。

--妈，晚上吃的什么。

老妈很快发来一张照片，他点开一看，照片角落拍到一点老妈的右手，上面扎着针在输液。

还没来得及细看，老妈就迅速撤回了，重新发来一张。

--就是家常菜，你爸烧的。

李秋鸿坐在床上吸了吸鼻子，打字的手有些抖。

--你和爸照顾好自己，别太累了。

他扯了张餐巾纸擦干净脸上的泪水，内心已经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去哪里挣得到这么多钱？

白天林睿说的话回荡在耳边，酒吧驻唱800一晚，他内心有一瞬间的恍惚，实在是被逼的走投无路，他脑海中一直在挣扎。

深夜，周浮生辗转反侧睡不着，李秋鸿这反常的举动让他格外担忧，他犹豫了一下，拿起桌上的手机，用李秋鸿的手指解开了。

他知道查看对方手机这行为欠妥，但放心不下，还是毅然决然打开了。

都很正常，只是微信和银行卡里的余额都变成了0。

周浮生皱了皱眉，没有钱可以和他说，他什么都会替李秋鸿解决，可现在却不愿意和他说一个字。

他用自己手机给李秋鸿卡里转了一万，关掉手机，轻轻揽住枕边人。

是不是他给的爱不够多？

才让李秋鸿这么没有安全感，什么都不愿意和他说。

早上李秋鸿临走之前，周浮生看着他欲言又止，话到了嘴边还是咽了下去。

李秋鸿因为老妈的病忧心忡忡，没注意到周浮生的情绪，匆匆忙忙跑去地铁。

在地铁站他掏出兜里的零钱买了单程卡，站在车厢内他拽着拉环，翻看短信，银行卡内汇入一万。

看到短信上周浮生的名字，李秋鸿一时间不知所措。

--为什么给我转钱。

周浮生应该在吃早饭，消息回的很快。

--以防你再次有过敏事件发生，不要再去了。

--好。

李秋鸿没有犹豫地给孙俊汇去这一万块，然而面对高昂的手术费，这些只是杯水车薪。

他忧心忡忡来到大棚，邱青见他心情不好一改往日怼他的风格，上午的拍摄进展很快。

午餐时间，棚内的人有些乘坐电梯在附近商场解决，有些在棚内点了外卖。

李秋鸿不在这两种之间，默默趴在桌上。

邱青一勺接一勺地吃着拌饭，出声：“你今天怎么蔫了吧唧的？午饭也不吃。”

“减肥。”李秋吐出两个字。

邱青说：“品牌也没对你这么苛刻吧，逼得你连减脂餐都不吃了。”

李秋鸿转了转头换个姿势重新趴着，内心腹语，一份减脂餐四十多块，够他和周浮生吃两顿还撑得不行，要不是上次林睿让他拼单，他才不舍得点。

邱青解决完拌饭，靠在沙发上打游戏。

林睿吃完午饭走过来问：“秋鸿，你怎么趴这？不舒服吗？”

“没，就想休息下。”李秋鸿再次想到上次说的驻唱，“你上次说的那个酒吧，他们还需要人吗？”

林睿脸上闪过一丝得意，坐在椅子上说：“我帮你问问吧，不过他们很晚哦，凌晨两三点下班时常态。”

邱青冷冷看着他抢先说话：“你能介绍什么好活？”

“反正比你好。”林睿怼他。

李秋鸿谢过林睿，去拿下午拍摄的衣服。

林睿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幸灾乐祸地说：“邱青，这次是他自己送上门的。”

“别叫我名字，恶心。”邱青说，“你最好别打什么坏主意。”

林睿也顾不上邱青说的难听的话，兴冲冲掏出手机给酒吧发消息。

--鱼儿上钩了。

李秋鸿下午拍摄完，林睿就在棚里等他。他一天下来只吃了早饭，现在早就饿的饥肠辘辘，随便在便利店买了个三元饭团。

邱青看到李秋鸿真的要走，问：“你真的要去？”

李秋鸿三两口吞下饭团，喝了口保温杯里的水：“嗯，我需要钱。”

邱青没再说话，这是他的人生、他的选择。

“别乱来。”邱青盯着林睿说，这是他唯一能做的事，点到即止。

林睿揽住李秋鸿的胳膊，“放心啦。”

他跟着林睿来到酒吧，推开酒吧的大门，昏暗的灯光，地上散落的彩带、香烟，空气中弥漫着酒、香水、烟草的气味。

林睿带他穿过人群，把他拉到后台。

“哟，”一个男的问，“这谁啊？长挺漂亮，新来的？”

“哎呀，朋友啦。”林睿朝他挥挥手。

林睿自然的开始化妆随口说：“别站着，可以化点妆。不过你长这么好，也可以不化。”

李秋鸿看着林睿的脸，现在的妆比平时浓很多，厚厚的彩妆遮盖了他原本的美丽。

他伸手拿起桌上的黑色半脸面具，“我能戴这个吗？”

“可以。”林睿抹上艳丽的口红，走进更衣室回头，“下一个你上场。”

后台有着许多人，忙着化妆、卸妆，换衣服。李秋鸿一时间和这里显得格格不入，周围的人也向他投来好奇、探究的目光。

没等他来得及细细思考，台上的人就催促他上台，李秋鸿匆忙戴上面具上台。

灯光来回扫荡，音响里的DJ震耳欲聋，他站在台上看不清台下的人。

“今天晚上是我们的新人驻唱！”女人拿着话筒问他，“你叫什么？”

“无脸。”李秋鸿淡淡开口。

女人没想到他会这么说，随即开始控场。

台下的人一边跟着音乐狂欢，有些对他很感兴趣，有些觉得他是千与千寻看多了。

女人拿着话筒问他：“你打算唱首什么呢？”

“喜帖街。”

“是一首粤语歌，来自2008年的老歌。”女人将话筒递给他，默默退下台。

随着灯光聚焦到舞台，音乐响起。

这是一首比较柔和、悲情的音乐，和酒吧里往常的风格很不一样，可能效果不太好，但李秋鸿还是选择了这首。

第一句歌词吐出，人群中略微惊讶。

慢慢地现场的氛围起来，很多人开始跟着合唱。

“爱的人没有一生一世吗。”

“大概不需要害怕。”

……

“有感情就会一生一世吗。”

“又再惋惜有用吗。”

……

一曲结束，台下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

李秋鸿走下台回到后台。

最开始和林睿打招呼的那个男人说：“你唱的真不错，我们后台都听见了。”

李秋鸿笑了笑。

许多在后台的人都围过来夸，林睿心里有些不舒服，气呼呼地上了台。

李秋鸿从人群中出来，他唱一首歌，剩下的时间得在调酒师旁边打下手，洗杯子。

凌晨两点李秋鸿领了今天的工资，解开围裙下班。

他匆匆跑到大棚楼下，周浮生站在楼下时不时眺望楼上。

“怎么跑这么急？”周浮生伸手拍着他的背顺气。

李秋鸿边喘气边说：“我刚去买了关东煮，等久了吧？冷不冷啊。”

“刚来一会儿，没事。”周浮生等他气顺后，拧开保温杯给他。

李秋鸿接过来喝了一口，是银耳汤。他今天早上在厕所流鼻血了，周浮生说可能是天气太干，晚上给他炖点雪梨、银耳。

“好好喝。”李秋鸿说，“你尝一口。”

周浮生帮他拎着包，“在家喝过了。”

两人坐在石墩子上，一人一口关东煮，最后暖呼呼的汤下肚。

回到家后，李秋鸿已经困得双眼睁不开了，匆忙洗漱完睡觉。

周浮生今天休息，白天在家睡了会儿，这会不困，看到李秋鸿累成这样，心脏隐隐作痛。

李秋鸿翻了个身，嘴里念叨着梦话。

“一切……什么时候……结束。”

周浮生眼神中略显失落，和我在一起让你这么痛苦吗？想要结束这一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