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赛出发前几天，杜施宁特意回了一趟家。
回来前她没有特意和父母说一声，等到木云烟下班回到家看到那个单薄熟悉的身影正安静的坐在沙发上，眸光蓦然一闪。
杜施宁手里正拿着一根逗猫棒，嘴欠地逗弄着：“嘬嘬嘬，要不要，要不要。”
“喵……”圆满站起身子，伸出前肢试图抢走。
落日的余晖透过落地窗打在她身上，一头青丝染上夕阳的橙黄。她穿着一袭长裙，单手撑着下颚，眼里含着浅浅的笑意。
木云烟没有贸然打扰这副美好的场景，她悄然走上前，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搭上沙发背，温声道：“什么时候回来的？”
杜施宁眼皮都没抬一下，回答：“三点多的时候。”
“回来怎么也不说一声，今天又没买什么好菜。”
“没事，我又不挑。”
“那也不行，你难得回来一趟。”
木云烟一直打量着她，见到她面色红润，精神状态也比之前好了不少，忍不住感到欣慰。
她给杜言峰打了电话，让他今天早点下班回来买菜。
杜言峰一听是女儿回来了，连干活都有动力了。整个人在办公室见谁都一脸乐呵呵的。
木云烟坐在杜施宁身边，伸出手指轻轻勾着圆满的下巴。
“怎么把猫带回来了？”
木云烟之前一直不支持杜施宁养宠物。不仅是杜施宁连植物都养不好，也有担心她精神状态的缘由在里面。
她和沈家父母也算认识多年，自然是清楚两个孩子的感情有多好。在沈初棠去世后杜施宁表面上看着和往常一样，实际上整个人精神状态一直都很低迷。
在外人看来她一直都是那张冷漠的脸，可她作为杜施宁的母亲怎么会感受不到自家女儿的怪异。
她知道养宠物可以缓解人的压力和焦虑，提供陪伴和安慰。只是那会儿杜施宁连吃饭都是有一顿没一顿的，整个人除了窝家和舞蹈教室，哪都不去。贸然让她养宠物只怕是会加重她的烦闷。
现在女儿主动养了一只宠物，精神状态看上去也不错，她这个做妈的也终于可以放心了。
“接下来要去别的地方比赛，可能会长时间不在家。”
她都这样说了，木云烟还有什么不懂的。
木云烟抱过圆满，手臂承受的重量昭示着圆满不菲的体重。她哎哟一声：“这猫可真肥，你究竟每天喂了它多少？”
“我也不知道，家里有定时的投喂机器，时满临走前设定好了。”
“小时还是那样贴心。”木云烟抓着圆满的两条前肢摇摆着，脸上挂着温柔的笑容。“你没事可别对着人家乱发脾气啊，人家那么忙了都还愿意应下照顾你的事情，你也别对他那么苛刻。”
“哪有啊，我很温柔的好吧。”杜施宁嘟着嘴靠在木云烟肩上。
之前时满受伤了她还帮他冰敷呢。
就算她真的对时满乱发脾气那也一定是事出有因。再怎么样她也是一个成年人了，控制情绪这种事情她还是会的。而且她就除了一开始对时满刻薄了些，后面两人说开后不知道相处的多融洽。
杜施宁自认为她对时满已经足够好了。
食指划过杜施宁娇挺的鼻尖，木云烟无奈轻笑。
杜言峰拎着大包小包回到家就看到这一副岁月静好的场景，脸上挂着傻笑，走上前：“小宁，爸爸今天买了你爱吃的菜，等下爸爸亲自下厨给你做。”
圆满见到又一位陌生人出现，轻轻从木云烟怀里跳下。
它竖着尾巴，小心翼翼走到杜言峰面前，扬起圆滚滚的小脸打量着面前这个和蔼的男人。
杜言峰见到圆满，手里的菜也不顾了，一把把它抱起。“诶哟，我的小乖乖。来外公家玩啦！”
杜言峰工作的地方年轻人比较多，思想和年轻人比较靠近。他知道现在的年轻人养宠物就是相当于在养孩子。一向开明的他得知女儿养了宠物后更是很快就接受了自己变成外公的事实。
圆满轻声叫着，给杜言峰乐的脸都笑僵了。
逗了圆满一会儿，杜言峰这才问道：“怎么突然回来了？”
“托你照顾猫呢。”木云烟说。
“嗯，之后可能要经常到处跑，没时间照顾。”
“好好好，没事。爸给你看着，保证给你养的圆圆滚滚的。”
杜言峰听到女儿要回去比赛，心里更加高兴。他没想过逼她重新回到赛场上，可毛雨婷那边也时不时打电话来麻烦他们劝说。为人父母的，杜言峰一向以女儿的感受至上，所以面对毛雨婷的请求也是一拖再拖。
“这次比赛是要去攒积分了？”木云烟问。
“嗯。一年多没动，全部都要重来。”
“放心，我相信我的女儿可以做到的。”杜言峰自信满满的说。
当天的晚饭正如杜言峰说的那样，他亲自下厨，满满一桌全是杜施宁喜欢吃的菜。
杜施宁吃着木云烟提前剥好的虾，随口一问：“爸，时满是什么时候成为你学生的啊？”
“那就说来话长咯。”他喝着小酒，回忆着。
“小时家的情况比较特殊，所以他很早就去参军了，那会儿包括读大学也是读军区里面的学校。我和他的认识只是在一次任务上有幸合作过一次而已。”
“那会儿我只知道他好像大学读到一半就没读了，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再后面我们相见的时候就是两年前，他突然退伍了，然后刚好又成为了我的学生。”
他到现在都还记得当时在教室里看到时满的时候，时满的眼中布满了红血丝，整个人死气沉沉的早已没了几年前那会儿的桀骜张扬。
那会儿他就心想可能出事了。
得知他退伍后，杜言峰就忍不住对他多关心了些。
“你竟然会主动问起小时的事情，看来你们相处的不错啊。”杜言峰欣慰地笑着。
“还好吧。他很少跟我讲过他的事情，就有些好奇。”杜施宁一边优雅地吃着，悠悠回答。
杜言峰和木云烟相视一看，心里划过一道了然。
杜言峰甚至连笑容都灿烂了几分：“你好奇呀，要不要爸爸再说一些他读书时的糗事？”
很可耻的，杜施宁心动了。
她埋下头吃着饭，嘴里囔囔着：“不要，我没事干嘛要听人家的糗事。”
眸底划过一道暗芒，看来杜言峰是真的不知道他们以前就认识了。
不过她也没打算跟杜言峰说，不然等下问起来又少不了一番口舌。
最后杜言峰还是讲了不少时满读书时的糗事。
吃完晚饭后，杜施宁心血来潮给时满发了一条信息。
【老大，PPT可还满意？】
时满秒回一个问号。
杜施宁捂嘴偷笑，还没回复，下一秒手机就响了。
她整理了下情绪，压下嘴角，语气平淡：“怎么了？”
“谁告诉你的？”
杜施宁装傻：“你说什么？”
“PPT的事情，究竟是谁告诉你的？”
语气里是少有的生硬和羞愤。隔着手机杜施宁看不到时满的表情，但听到他急切的语气就能猜到他现在的表情肯定不是很好。
时满何止不是很好，是非常不好。
当时读书的时候杜言峰让他们做了个小组作业，他的那些组员整天吊儿郎当的没个正形，在最后的PPT收尾阶段，有个人玩心大发，背着他连夜给PPT改了个模板。
还是那种很像盗版网站的小广告的模板。
当时他作为组长上去演讲，出于对组员的放心，他没有任何检查就打开了PPT。PPT放出的瞬间，整个课堂传来了暧昧的笑声。时满想要关掉时已经为时已晚，首页的内容明晃晃的投影在了大屏上。
暧昧的光线，不知名的链接，惹人遐想的背景。
最要命的是，他们研究的课题还偏偏与人性相关。这其中就涉及到了情爱以及欲望。
时满永远都不会忘记那天他的组员在台下对他挤眉弄眼，一脸恶搞成功的胜利姿态。
杜施宁还是没忍住笑出声，她倚靠在房间的小沙发里，手里一下一下的拔着手里公仔的毛发。
“我爸说的。怎么，你打算找我爸算账吗？”
“……杜教授怎么连这种事情都跟你说。”手机那头沉默了一阵，传来一声叹气。
不用猜也知道时满现在肯定是一副头痛的模样。
“因为你很少跟我提你的事情，我就稍微问了一下。”
“事先说明，我一开始只是好奇你怎么会成为我爸的学生，我可没打算听你的糗事的。这些事情是我爸自己说的，我可没强迫他说。”像是害怕时满生气，杜施宁又解释了一句。
时满低声轻笑，“我原本还想着在你面前保持一些形象的。”
杜施宁扬着脑袋，骄矜道：“放心，你在我心里永远都是肌肉大块头的形象，这个是不会变的。”
“听上去傻乎乎的？”
“你可不就是空有肌肉没有大脑吗？”
她在暗戳戳地指时满说他毁了她人生的事情。
时满发出低笑。
木云烟原本想给杜施宁送杯热牛奶。她还没敲门，就听到房间里传来女儿娇俏的笑声。
敲门的手悬在半空，她不由地凑近。
时满：“能不能让我在你心里留个帅气的形象？”
杜施宁故作沉思，“这可能有点难度……”
大脑却回想起那天下雨，顶楼那道扑上去的橙色身影。
轻轻咬着唇，眸光细闪。
杜言峰从书房里出来就见到自己妻子傻傻站在女儿房间前，他上前：“怎么了？”
木云烟朝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指指房间。
声音不大，却很清晰。
侬言细语中带着连杜施宁自己都不曾察觉的温柔和撒娇，她还在得意的和电话那头沟通着。
“所以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你都会见不到我了。”她说着。“运气好的话或许你回到家还能看见我，运气不好的话，你就白回家了。”
“那太灾难了。”
“……”
时满在手机那头默默听着杜施宁讲，时不时温声应道。
突然，手机那头没了声。
奇怪地看了眼手机，还在通话中。时满不确定的开口：“喂？听得到吗？”
电话那头传来一阵窸窣声，紧接着一道闷闷的声音传来。
“你是不是要离开云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