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薛烬却仿佛丝毫没有察觉这股诡异的气氛,看到裴行之顺着他的手势坐下后,立刻倾情推荐了陆景和的肠粉,“刚才陆教练说还温热着呢,对胃好,不是有个定律叫做霸总没个老胃病都不能叫霸总了吗?”
裴行之沉默地看着眼前被推近的牛肉肠粉。
陆景和:“…………呵。”
裴行之也在心里冷笑,又来了。
遇事不决,就折磨他。
薛烬又把周青石的咖啡杯拿过来,言辞凿凿道:“裴总应该蛮喜欢喝咖啡的吧,这可是商务人士必备的提神饮品,我上次喝过还不错,周老师做的咖啡有保障,相信他,相信我!”
裴行之触碰着咖啡杯的手指僵硬,可以说是当场石化。
周青石笑容愈发温柔起来。
薛烬侧身,又拿过沈文溪放在桌角的豆浆,修长的手臂绕过裴行之横在眼前,裴行之眼皮一跳,立刻拽住他的手腕,“这个我不要。”
沈文溪还来不及说“你不要我还不想给你呢”,薛烬维持着那个被拽着的姿势,理直气壮地回答道:
“啊?这个没给你啊,这个我要给周青石的,他的咖啡都到你手上了,不应该礼尚往来的还一杯豆浆吗?”
沈文溪瞪大双眼。裴行之哑口无言,周青石笑容眼见着也寸寸裂开。
薛烬安抚性的看了沈文溪一眼,“放心,陆教练买的虾饺我已经决定全部都给你吃了。”
陆景和:“……?!!”不是。
沈文溪:“……啊?为什么?”
薛烬边回忆边说:“你昨晚不是把那两笼虾饺都吃了吗?应该很喜欢虾饺吧。”
沈文溪心说,不!那是我看你一直都不吃那个鱼头,我没事干,心里又烦,然后就一个接一个的虾饺吃,谁知道把你那份也吃了……说实话,今年已经不想再吃虾饺了。
等到一切食物都被薛烬安排好后,全场成功地除了薛烬之外,所有人的脸色都很诡异。
薛烬心满意足的开始品尝起豆浆汉堡肠粉蛋糕菠萝包吐司旁边的……烧烤剩菜。
对,裴行之准备今天早上吃的东西,被薛烬抢过去了。
薛烬觉得自己无辜极了。
吃顿早饭被这么多人围追堵截,吃哪一个感觉都在亏待剩下的人,可是每一个都吃完的话他得撑死,于是他决定吃自己自带的。这样应该没有一个人会有意见。
虽然暴露了裴行之早上热的烧烤是薛烬点的,但比起一口气吃四份早餐,薛烬觉得这个代价非常划算。
而裴行之与他心态完全相反。
裴行之是在机械性的进食,只要一想到这些食物,是来自于哪些人的手里,无论再怎么好吃,他都没有丝毫的胃口。
咀嚼的间隙,他发现了一个很诡异的问题。
这里的食物没一个是薛烬买的,但是由于被薛烬送来送去,似乎都成了薛烬的人情……
而且他安排的时候还特地对每一个人的食物都做了极高的评价和极佳的赞誉,虽然一口没吃,架子捧上去了,情绪也给到了。
还真是人精呐。
十一点,小屋客厅。
王导大大咧咧地坐在茶几上宣读下午的流程,“各位嘉宾好,下午我们即将迎来新的两位成员,为了让新成员更好地融入小屋这个大集体,同时保证流程的刺激性和嘉宾们的体验感——节目组将你们下午的活动场地移至临海市MAGIC游乐园,新嘉宾和你们的相遇就看命运的指引~”
围坐在白象沙发上的六个人面色各异。
薛烬独自坐在米白色的豆袋上。
王导临走前最后补充道:“提醒一下,活动全程,八个直播间都会开启。新嘉宾身上都会有节目组的特殊性标志,但是为了体验感,暂时不说,期待你们的发现~”
通知结束,沈文溪哀嚎着起身,走上楼梯,“好麻烦啊,居然还要闹着游乐场走来走去。”
薛烬坐在豆袋上又欣赏了几分钟小屋院子里开得粉白的樱花树,起身,拿起手机上的手机,正准备上楼收拾东西,裴行之也起身。
俩人并肩走着,裴行之忽然感叹:“本来想下午去健身的,又被耽搁了。”
薛烬想了想:“你要是有空,我们明天下午再一起健身。”
“你不用上班?”
“我明天请假去医院体检。”
“你生病了?”
“……其实我怀疑我爸有病。”
此时正好行至门前,裴行之拧着门把手突然顿住。
他侧头看向薛烬,眼神极为认真,“伯父是出现什么症状了吗?需要我帮忙吗?”
“………………啊?”
薛烬对上视线,愣住片刻。其实在他说完“……其实我怀疑我爸有病后。”本以为裴行之应该不会再追问了。这种家庭内部幼稚可笑的吐槽,裴总既然都是总了,每天见到的不是基金股票就是企划商案,想必一定会觉得这种家长里短无聊。
没想到这个总老是不按套路。
裴行之松开手,继续道:“我们家名下有私人医院,我可以帮伯父请到技术一流的医生,这个你可以放心。”
薛烬眼疾手快地推开门,“不用不用,我爸要是去看病,他肯定会说是我有病。”
别问了别问了……
可裴行之居然还在认真思考后,提出了他认可的解决方案:“你可以跟伯母详细解释一下,说不定伯母会帮你安抚住伯父。”薛晚晖他没有接触过,但他和姜莹聊过几次,感觉不像不理智的人。
薛烬在椅子上坐下。
无奈。他只好单手撑着脑袋回头看裴行之,“你说的确实对。可惜,我母亲也觉得我有病。”
裴行之:“……??”
他下意识心脏紧缩,这个消息仿佛一条缠绕着心脏的绷带倏地被拉紧,他有点喘不过气儿,但还是坚持问:“所以……他们觉得你有什么病。”
薛烬看着他,没有说话。
裴行之看出他的犹豫,忍不住哑着嗓子问:“不可以说吗?”声音有些发抖。
人对待未知是最惶恐的。
特别是已经彻底失去过一次宝物的人好不容易又拥有了一次,失而复得之人怎么可能接受的了得而复失呢……
薛烬疑惑着裴行之为什么紧张,但又感觉心底稍许温暖,没想到裴总还是个古道热肠的人,认识不过七天,就这么关心他……于是便道:“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就是讲出来可能有点尴尬。还有一点轻信封建迷信的感觉。”
裴行之还是问,“是什么?”
“我爸觉得我参加这档综艺会死。”
薛烬的语气极为轻松,他就像是随意踢了块路边的小石子那般。
他不知道的是,这块小石子其实是深深烫在裴行之几十年心坎的烙铁,他这么随手揭开,就足够把裴行之疼得半死。
裴行之眼前一片漆黑,仿佛又回到了那个火焰冲天绝望滔天的夜晚——薛烬这人,终究人如其名,温暖得像太阳,燃烧得璀璨,但却被命运无情地收归于灰烬。
屋里一片冰凉的死寂,薛烬在这个回暖的四月天里突然打了个寒噤,脊椎一阵发凉。
……没关门的问题吗?
薛烬忍不住起身,关上房门,回头又伸手拍了拍那个僵硬在门口的“希腊雕塑”,他说:“裴总,你应该和我母亲认识吧,要不然你帮我劝劝我母亲?我总感觉我父亲有迫害妄想症,虽然迫害的人是我,只要把我母亲劝服不让我三天两头地去体检,我父亲也奈何不了我的。”
裴行之气息回敛,抓住关键词又极速问:“三天两头的去体检?”
薛烬点头:“对啊,我上周三不是回家了一趟嘛,周四那天不得不跟公司请假,做了一天体检,全身上下每个器官都查了一遍,核磁共振CT各种拍片都做了,连静脉血都抽了三大管。”
裴行之眼前一黑又一黑。
如同薛烬小时候住的出租屋里接触不良的老旧灯泡。要不是心理素质足够强大,他都快疯了。
但其实也没多好。
他反手抓住薛烬的手腕,触感温热,却更衬得他的手心冰凉,甚至出了冷汗导致掌心濡湿一片。薛烬顿感诧异,但没甩开他,只是问了句你脸色好白,是生病了吗?
裴行之不答反问:“为什么你周四突然去做体检?报告结果怎么样?有什么问题吗?”
薛烬想了想,“周三回家晚上我好像晕了,周四醒来的时候就已经在医院了。至于晕的原因,我醒来后问了他们,但他们不想说。”
裴行之掌心收紧,抓着薛烬手腕的力气又加大了几分。
“……然后呢?”
薛烬被拽得很疼。
但顾忌着裴行之现在状态似乎不大对劲,他强忍着甩开的本能,继续说道:“报告出来是没有任何问题的,每一份都是,但是我父母似乎都不能接受这个结果,于是让我明天再去体检。”
“…………嗯。”
“但是我不想去体检,因为工作原因嘛,最近本来就因为录综艺常常早退,现在又多次请假,影响不好。”
“…………然后呢?”
薛烬浑然未觉裴行之的不对劲,或者说,他只当这是朋友对待朋友的关系,毕竟他平时也很关心萧如玉的身体健康的,不然他晚上的快乐老家就可能危在旦夕了……
“裴总要不你帮我劝劝姜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