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疼吗？”莫恩最近总是下意识抚上加西亚右肩。

“放心，肩胛骨上没有神经系统。”加西亚好像对上次那伤不以为然。但莫恩看得出他最近抬右手时总是有意无意的停顿。

莫恩一转头，加西亚又趴在了办公桌上。“累了？”莫恩问。

“不行了，我今天要申请休息……”加西亚手臂交叠下传来了含混的声音。

“这周都休息。”莫恩轻笑着抓抓加西亚脑后的发丝。

“嗯？”加西亚忽然抬头看莫恩。他差点以为莫恩病了，吓得生命扫描系统都跳出来了。

“诺兰说定制的那块肩胛骨后天就到了，要做‘手术’，你怕不怕？”莫恩继续说。

“……”加西亚垂下眼，重新把头埋进了臂弯。

莫恩扬着嘴角扯来自己的制服外套，披在加西亚肩头。“我陪着你呢，最近降温，受伤的地方别着凉。”

加西亚自己伸手裹紧了外套，趴在桌上不动了。

从诺兰的实验室出来，刚下过一场深秋的雨，傍晚的天空放了晴，映得地面湿漉漉地闪着光。实验室门前是一片小广场，成片的白鸽咕噜噜直叫，恰逢周末，广场上不知道办了什么活动，五颜六色的小屋篷攥在一起，像个小集市。

“你今天给诺兰的闪存盘是什么东西？”莫恩站在风吹来的那一侧，抬手轻轻理顺了加西亚被吹乱的发丝。

“E-β73的用量。”加西亚肩上披着莫恩的外套，左手从袖口里伸出来拉着右边的衣襟。换下来的那块带着凹痕的肩胛骨莫恩说要带走留个纪念，现在装在外套左边的衣兜里，沉甸甸的。

“你决定公开用量了？是因为诺兰爱人的事情？”莫恩柔声问。

加西亚摇摇头，金色眼眸注视着莫恩。“因为我想给你一个选择。”

“什么选择？”

“百年之后你的灵魂与父母团聚于天国，但你的记忆永远属于我。你愿意吗？”

“我愿意。”

莫恩回答得毫不犹豫，抬手环住加西亚腰身，感觉他把额头放在自己肩膀上蹭了蹭。“你刚刚醒过来的时候一声没吭，这么坚强，不想要点奖励？”莫恩的目光投向了那片小屋篷，算来这个时间加西亚肩胛骨上的切口应该已经没那么疼了，诺兰嘱咐他痊愈后要多活动一下右手臂来适应新零件。

“我想去那集市看看。”加西亚的声音从莫恩耳侧传来。

莫恩带着加西亚从那些彩色屋篷的一头走向另一头，无非是卖些首饰串坠，毛绒玩偶。莫恩去买了杯热红酒，转头看见加西亚站在了一个绘画摊位前迟迟没走。

“怎么了？想玩吗？”莫恩问。

“创意画，包教包会，试试嘛，看你们感情这么好，互相给对方画一幅做纪念，两个人打折。我这里还有相框可以选。”摊位老板抱着手，在冷清的风里瑟缩着身子，看起来这场突如其来的雨让他出师不利。还没开张。

“教我画画吗？”加西亚茫然开口，看着摊位上的样板，眼里充满好奇。

老板嘿嘿陪笑：“教啊，肯定教。”

“好，就两个人。”看得出加西亚喜欢，莫恩动作比老板还快，一把把加西亚拉坐在椅子上，另一只手已经把钱塞进老板手心。

老板把笔递给莫恩，莫恩倒了个手，放进左手心。老板回头递给加西亚，加西亚也是用左手接的。“可以啊，你们两个连惯用手都一样。有默契。”

抱起画板相对而坐，莫恩抬头看加西亚的时候发现加西亚也在看自己。他的睫毛带着细小的弧度，逆着夕阳的光，整个人被映得金灿灿。莫恩抬头看了良久也迟迟没下笔，他怕画不出面前这人的漂亮。

老板凑在莫恩身后点点颜料盒，“颜色选这个，他多白啊。你这个太重了。”

加西亚动作倒是快，一边画一边还能腾出手来拉住快滑落的外套。

“功底不错嘛。”老板绕到加西亚身后，看他的画纸上已经有了个大概模样，赞赏地抬手往他肩上一拍。

“痛……”加西亚浑身一颤倒吸一口凉气，瞬间蜷缩成一团。

“别碰他！”莫恩唰地起身，一步跨上前把加西亚护进怀中。

“我……我真没用力气……”老板惊惶抬手往自己手心里怔怔看了半晌。自己就是个凡人之躯，并不是什么一巴掌就能山崩地裂的超人。

“他身上有伤。”莫恩眉间掠过不悦。盯了老板一眼。

“对不起啊，没事吧？”老板的语气里听得出的慌乱。

莫恩俯下身揉加西亚后背，在他耳畔轻声问：“还好吗？不行我们今天就先不画了，我带你回家。”

“不碍事。”加西亚慢慢抬起头。一只手盖住了自己画。“你先不准看。”

“好，不看。”

“你们别介意啊，相框……我赠送，送你们最好的那款。”老板站在一旁，低眉顺眼，根本不敢再有大动作。

重新回到座位，夕阳的光线已经变了方向，莫恩好像忽然明白了什么一般，提起笔照着夕阳的颜色铺满了整幅画面，加西亚的轮廓在斜阳下呈现出一种透光的暖色。那逼真的皮肤纤薄透亮，以至于轻易就被周围的环境包裹。那双金色眼眸里含着点水光，莫恩恍惚觉得那是他刚刚忍痛时泛出的泪珠。

加西亚身体微微前倾着凑近画板，睫毛上下忽闪，显然对画板上的东西精雕细琢。他认真的样子真漂亮，与其把他留在纸上，莫恩更有种想把他揉在怀里的冲动。莫恩咽咽口水压强压住心口翻滚的灼热，继续画下去。

夕阳坠入地平线，集市里的灯光渐次亮起，加西亚摘下画纸放在了摊位桌板上。莫恩也笑着起身，把自己的画纸跟他的并排放。

加西亚的画面很流畅，画面里的莫恩一只手搭在画板上，深邃的眼眸里全是柔和笑意。莫恩盯着看了会。忽然抬手在加西亚头上揉了一把。

“小家伙，我有几根手指头？”

“额……那个……”加西亚眼神游移着看看自己的画纸，又看看莫恩伸在自己面前的手。

“四根手指头？不应该啊，他画得这么流畅不像是会在这个问题上犯错误的样子啊。”老板蹙眉揉揉下巴。看着那张画大惑不解。

“也好，既然这样，那就把你的借我一根。”莫恩伸手一把攥住加西亚的右手。指间微凉，加西亚低头，无名指上多了个银亮亮的环。加西亚一怔，耳畔吹起莫恩急促的鼻息。

“我自作主张了，我的名字和你的姓氏在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