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6

市统测的考试过程和高考一样，时间持续三天。每一门考试都会有很长的复习时间，熬过了这漫长的三天，附中学生终于迎来了期待已久一天假期。

暑假？暑假要补课，众所周知，所以根本不抱希望。就算放了暑假，也有成堆的作业等着你。比起漫长却有作业相伴的假期，他们更喜欢的是，考完试后没有作业没有任何负担的一天假期。

生物是最后一场，等他们考完学校里也只剩下了他们一群人。回家的心格外迫切，来不及收拾考场便回了家。徐棉没急着走，等人走的差不多的时候，他不急不慢的开始整理自己的书和桌子。却看见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黎昀

他也还没走。

两人默默无言，沉默的理好了自己的桌子。

徐棉刚想着怎样开口，就听见了黎昀问他：“还不回家吗？”

“不急。”

“要我等你？”

徐棉下意识嗯了一声，等反应过来他问了什么，脸色羞红，抬头看见了黎昀带着揶揄的表情，“不是…我…”口齿不清，解释不清。

“嗯，我知道了。”黎昀笑着开口。

徐棉抬眸，表情疑惑，知道什么？

黎昀走到了他的桌子前，双手撑在桌上，身体微微前倾，贴近徐棉，缓缓开口：“不是你想我等，是我自己想。”

“是我想等你，和你一起回家。”

“给个机会吧，同桌。”

徐棉被这个突然缩短的距离吓到不知所措，手指紧紧地攥着书包袋子，听到了他的话也不知道怎么回答。

黎昀望着眼前不知所措的人觉得很好玩，凑得更近了些，近到可以看见他脸上微小的绒毛。

看出了神，他意识到，徐棉真的很白，皮肤也很滑，脸上甚至可以看见细小的血管。他的眼睛很亮，是黑曜石一样的光泽，睫毛很长，害羞的时候扑棱扑棱的样子很是可爱。

“怎么样，给个机会吗？”黎昀轻轻笑了一下，没想着要他回答。刚想揭过这篇，却猝不及防的听到了徐棉细若蚊蝇般的嗯了一声。微笑的嘴角僵住了，怔怔的看着徐棉。

没听到黎昀的回答，徐棉以为是自己的声音太小，黎昀没听见，他抬起头看着黎昀，“给你机会。”

黎昀深吸了一口气，撇开眼神不再看他，视线在整个教室里乱窜。伸手在徐棉毛茸茸的头顶上揉了几下，沉声开口道：“走吧。”

“哦，好。”一头乱毛的徐棉拎起包急匆匆的跟在黎昀后面。注意到他匆忙的步伐，黎昀不着痕迹地慢了下来，“急什么，慢点。”

徐棉不好意思的点头，“哦，我…知道了。”

没有喧闹的校园显得格外空旷和安静，绿化带里传来几声不知名小动物的声响。未至夜色降临，路灯却都已亮起，模糊眼前，却又连成一片。

两人走在路上，沉默不语。

凉快的晚风吹起衣角，沿着袖口吹进衣服里，把背后蒸出的热汗给吹干。身后影子随着脚步晃悠，像镜湖泛起涟漪，滴水彼此交融。无名中融化了暗自怦然的两颗心，也模糊了距离，影子此刻仿佛不是替代品。任何的动静都成了此刻氛围的外溢。

无限拉长的身影堆叠在一起，徐棉想，要是这条路再长点，时间过的再慢些，就好了。可时间永不静止，这条路也会有尽头。

他们在学校路口，微笑着挥手告别，像极了十年前转身离开却不知是归期未定的分离。

年少时的约定，即便时间久远，记忆模糊，却也会在某个如同重演的瞬间喷涌而出，久久不息，最终汇成连年的慨叹。

一天的假期转瞬即逝，撒野狂欢过的人回到学校，分享自己的假期快乐生活，喋喋不休，教室吵闹得不像话。

直到班主任老李走近教室，闲逛在走廊的同学飞奔到教室里通风报信，活蹦乱跳的人才安静下来，坐在位置上，拿着一本书，当起了好学生来。

徐棉喜欢安静，所以即便是在大家群情激昂的时候，也只是笑笑，从不会参与其中。

黎昀也没有讲话，两个人的位置仿佛是与一班的整体气氛隔绝开，形成了自己的一方小天地，独属于他们两人。

安静的氛围并不会显得尴尬，尽管两人不曾交流，只做着自己的事情。

老李走上讲台，咳了几声，手里拿着明晃晃的一张白纸。

附中改卷的速度在淮城是出了名的，众人心中了然，这是成绩单。

兴奋的神情立马就消失了。

沉默不语，安静的草木皆兵。

老李扫了教室一圈，见众人安静下来就露出了标志性的微笑，“成绩都出来了，你们想知道吗？”

话音刚落，底下哀嚎一片。

“不是吧，老师。”

“求放过啊。”

“我们不想知道。”

老师不管学生死活，大家都知道，即便是在喊出这些话的同时，他们也都知道老李是不会放过他们的。

果然，老李笑着踱步到投影仪旁边，在大家万分控诉的表情下，把成绩单放在了展台上。

投影仪展示的地方有限，看到成绩的，有人欢喜有人悲，没有看到成绩的继续紧张。

成绩单是按照学号排的，徐棉在最后，不急着看。但他还是抬头往黑板上看，目光专注，一

项一项的看着黎昀的成绩。

还是忍不住的感叹：成绩真好。

黎昀注意到徐棉的动作，肩膀压低了些往徐棉靠近，压低声音：“有些紧张？”

徐棉看了他一眼，抿着嘴唇，朝他乖乖的笑了一声，嗯了一声，然后转过头去不再看他的眼

神。

表面安静一批，内心确实电闪雷鸣。

怎么办？

万一黎昀看到他的成绩，他就完蛋了。

徐棉摩挲着自己左手上的护腕，悄悄把自己的凳子挪的离黎昀远了些，身体稍稍转向窗户那边。

黎昀看着徐棉这一系列的动作觉得好笑，手臂撑在课桌上，十指相交。带着玩味开口：“徐棉，你是对你的同桌有什么意见吗？”

“还是，不想看见我？”

徐棉愣了一下，眼睛都瞪大了些，转过头看向黎昀。

“怎么会。”

“我没有。”

黎昀挑了下眉，歪着头，略带失望的开口：“可是你离我好远。”又轻轻地晃着头偏向徐棉，“好像是不想看见我的样子。”

徐棉抬头看着黎昀的眼神，心虚的把原本挪走的凳子给挪了回来。

“不远。”

“没有不想。”

这句话像是引燃器一般，徐棉的脸陡然变红，他不好意思的低下头，继续抠着自己的护腕。

黎昀低低地笑了一声，伸手制止了他一直在抠自己护腕的手，“别抠了，再抠就要抠坏了。”

徐棉的身体微微一颤，被握住的手却没有松开，任凭他握着。

他的手掌很干燥也很温暖，徐棉的手被握着的地方像是在发着热，却没有抽出手来。

黎昀的手轻轻地捏着徐棉的手，却不会显得冒犯。直到看见了徐棉的通红的脸才礼貌的松开了手，眼神却透露着淡淡的意犹未尽。

老李的眼神透过教室看到了最后一排，看到了他们俩的动作，哑口无言，拉长声音的咳了一声，“有些同学在教室还是要注意一下举止啊。”

徐棉顿住，微红的脸变得更上头了，埋着头一声不吭。

黎昀抿着带着笑意的唇，抬头对上老李的眼神，点头示意，安静了下来。低下头来翻着手里的练习册，等到老李把成绩单往下移才抬起头来看着投影。

看到成绩的一瞬间，徐棉的呼吸不禁地轻了些许，僵硬的扭头偷偷看着黎昀。结果他却很平

静，什么反应也没有。

注意到徐棉不加掩饰的眼神，黎昀好心地贴近了些，“同桌，成绩不错啊。”

班级第二，年级第二。

不是挺不错，是真的很优秀。

虽然和黎昀还差了十几分，但是这两个人甩了班级绝大多数人。

同学们看到徐棉的成绩也很震惊，原本以为来的是一个青铜，没想到是个王者，脸上的表情十分精彩。

黎昀这才意识到徐棉看自己那有难言之隐的眼神究竟是什么意思。

是怕自己成绩出来，让他看到的话，在之前补课的时候，说有那么多不会的题目就都是骗他

的了。

他轻轻地笑了一声，一中的年级第一确实是有考这个分数的实力。其实他早就知道徐棉的成绩很好了，所以在老李要求他帮徐棉补课的时候，一开始是觉得没有必要，可当徐棉并没有拒绝的时候，他也没有去拒绝。

他想知道原因。

每次看到少年皱着眉头，捏着手里的笔，犹豫了一番凑到他的旁边，小声地说着他不会做这个题的时候，黎昀也总是会耐下性子来为他讲解。

不是戏弄，没有嘲弄。

徐棉应该是喜欢他的。

但他不敢打包票，应该是有一点心动在的。

他想验证，可徐棉却自投罗网了。在黎昀什么都没做的情况下。他却横冲直撞地闯进了他的生活。

其实早在徐棉在礼堂为他拍照的那一天，他也透过了人群里众多的目光，对上了那双同样惊艳到他的眼神。

或者说，在很久之前就惊艳了他。

在黎昀每一次费尽心机制造的偶遇都遭遇失败的时候，他心心念念的人却已经来到了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