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知与第二天起得很早，起来时刚好看到昨晚加班到很晚才回来的方俊才，他正含着牙刷一脸惺忪地在阳台上晾衣服。
莫知与看了一圈屋内，没见到昨晚跟他拼酒的莫纯年，看来是去上班了。他跟拿着衣杆进来的方俊才道：“方哥早上好。”
“早上好。”方俊才含着满嘴泡沫含糊回他，“昨晚没上班吗？”
“没有，这两天休息。”莫知与拿起桌子上的水壶给自己倒了杯水。
“噢，我先刷个牙。”方俊才说着走进厕所。
莫知与“嗯”了声，拉开椅子坐下。手机里的信息不断“噔”出来，莫知与划拉下控制页面，点开图虫的信息，他昨晚发的作品有几个人在下面评论，还有一个蛮眼熟的账号，配了张夸张的哭脸说：老师你终于发新作品了，我很喜欢你的照片以后请多发一点。
莫知与看着那人的昵称想了半天，终于想起这是他刚注册这个软件时第一个关注他的粉丝，没想到这么久了还在留意他，莫知与很感激，回复道：“好的，我拍到好看的就发。”
莫知与放下手机，双肘撑在桌子上喝水，阳台外有风吹过，吹动外面挂着的衣服，莫知与看着碧远的天空，忽然萌生起出去采风的想法。
虽然这座城市的景点他多多少少去了一些，但那条很著名的梧桐大道他还没去过，他在网上看过很多关于那条大道的照片，一直很想去那里看看。
方俊才已经从厕所出来了，边整理领带边跟莫知与说：“我好了，你进去吧。”
“好。”莫知与把手里的水喝完，推开椅子起身。方俊才系好领带，笑着看向他：“我听小莫说你俩昨晚拼酒了？怎么样，喝倒小莫没？”
莫知与走进厕所，跟靠在厕所门口的方俊才笑说：“没喝倒，倒是她差点把我喝倒了。”
方俊才抱臂：“她真是我见过的最爱喝酒的姑娘，冰箱和橱柜里的那一排酒都是她买的。”他说着抖了抖肩膀，“我在酒桌上都喝怕了，见到酒就怵。”
莫知与挤牙膏：“可能你们喝酒的目的不同吧，她喝是因为爱好，你喝是因为应酬。”
“也对，工作跟爱好根本没法比。”方俊才叹息，说，“我当年读大学时也老爱喝酒，每逢周六日必跟朋友出去喝几杯。现在十年过去了，倒是没了当初的激情。”
莫知与看着他，方俊才咧嘴一笑，也没多谈：“不过也是，人能热爱一辈子的事情本就难得。白驹过隙，难回曾经。你刷牙吧我上班去了。”
“嗯。”莫知与看着方俊才转身出去。他不怎么会跟人聊感叹光辉岁月的话题，毕竟他还在光辉岁月，硬扯着感叹很奇怪。他们这个年纪最不懂的就是激情熄灭是什么感觉，理想燃烧的年纪里他们高歌过巷，世界五光十色地展现在眼前，他们像初次捕猎的幼狮，只想捕到最大的那只猎物。
莫知与刷完牙出来，在衣柜前挑挑拣拣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穿了件深蓝牛仔裤和白色T恤，扯了顶遮阳帽就出门了。
莫知与经过泳池时特意往里边瞧了瞧，里面空无一人，泳池的门也锁着。他径直走过，出了小区去那家早餐店。
早上店里还蛮多人，都是一些附近的居民和上班族，莫知与找了个位置坐下，点了碗粥和几屉点心包子。
店里来来往往都是人，莫知与边吃边看手机找路线，他打算去到中午就回来，然后去书店看看高中班主任给他推荐的资料这边店里有没有得卖，没有还得麻烦老师给他寄一份过来。
粥很烫，莫知与一个没注意被烫到了舌头，他放下勺子皱了皱眉，想起身去买瓶冷饮。屁股刚离开凳子，眼前就伸过来一只手，手里拿着一瓶牛奶，还有一位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儿。
女孩儿说：“哥哥给你。”
“是你？”莫知与笑了笑，接过牛奶，问，“自己出来吃早餐？”
黎佳朝前边一指，天真道：“不是，跟奶奶出来的。”
两桌远外坐着一位慈眉善目的老太太，朝着莫知与看过去的眼光点头笑了笑。
莫知与打招呼：“奶奶好。”
“你好。”老太太回他。
黎佳凑过来，双手抓在桌子边缘，问：“哥哥你刚刚是不是烫到舌头了？”
“是啊，你怎么知道？”莫知与问。
“我看到你皱眉了，我被烫到的时候也会皱眉，就像这样。”黎佳把两根小眉毛使劲往中间皱，两颗黑眼珠也随着动作往中间挤过来。
莫知与笑出声，柔声道：“那你好聪明。谢谢你的牛奶。”
“不客气。”黎佳看着莫知与桌子上的水晶饺，说，“哥哥我想吃这个。”
“好，你拿去吧。”莫知与把那屉水晶饺拿给她。
黎佳伸出手准备接，对面的老太太提声说：“佳佳，不许要，还回给哥哥。”
“我想吃嘛，你又不给我买，哼。”黎佳朝奶奶蹬脚嘟嘴。
老太太起身来拉她回去：“桌子上点的那些还不够你吃？水晶饺明天再点，现在你把桌子上的吃完先。”
黎佳抗拒：“不嘛，我想吃水晶饺！！”
旁边的客人看过来，老太太也没生气，很耐心道：“不行，你先把桌子上点的吃完先，不能浪费食物。”
“我……”黎佳瘪嘴开口，老太太打断她，“不许任性不许哭，不然明天就不带你来了。”
莫知与在椅子上坐着，看小孩儿瘪得可怜，笑对黎佳说：“黎佳，你拿碗过来哥哥给你夹几个好不好？”
黎佳瘪着嘴看向奶奶，老太太没看她，回头对莫知与笑说：“谢谢你了，但我们桌子上的还没吃完，你留着吃吧。这小孩就是看别人吃什么她就要，点了根本吃不了几口。”
莫知与拿着笼屉起身，“没事，我不全给她，就给她尝几个。”他说着看向黎佳，“你的碗是哪个啊？”
“这个。”黎佳拿手往桌子上一指。
莫知与夹了几个放到她碗里，说：“吃吧。”
老太太朝他笑笑：“谢谢你，年轻人。佳佳，快谢谢哥哥。”
黎佳夹了个水晶饺塞都嘴里，含糊道：“谢谢哥哥。”
莫知与点点头：“不客气。”他回座位坐下，拆了牛奶喝。
其实烫得不严重，就有点热辣辣的感觉而已，莫知与把早饭吃完，起身结账，跟奶孙俩打了个招呼就走了。
公交转地铁，因为不是节假日也不是周六日加上早晨时间所以这边不是很多人。莫知与出地铁站时看着眼前的马路，高大的梧桐树遮蔽两边，绿翠翠地拥向前方。阳光透过树荫投进来，丁达尔效应漫过干净整洁的路面，漂亮得像童话里的森林。
莫知与掏出背包里的相机，一路遁行而上。路上也有些游客，跟他一样举着相机的不少。他在路口入口处拍了张全景，停下来低头细细地看照片。
这里是真的很漂亮，梧桐树枝繁叶茂，高大挺拔地站立在道路两侧，阳光碎洒下来时，耳朵里听到的是悠扬的蝉鸣。
身边不时有车辆开过，莫知与走走停停，拍一些照片，再痴迷地看着眼前的景色。
绿色是生命的颜色，他拍过不少以绿为整体色调的照片，但却是第一次用肉眼看到这么震撼这么漂亮的绿。
莫知与想起高中饭堂的二楼露天走廊，那里正对着操场的方向，夏天以后太阳会出来得很早，他吃完早饭出来会看到阳光把半面操场铺满，另外半面像是隔着分割线一样还湿着露水，一明一阴。光影投射的时候折射出彩色的光线，操场上的草地绿得让人心动，简直像梦一样。
可惜高中三年，因为赶时间上早读，他没能把那副场景拍下来。
莫知与此刻站在这条道路上，想到了很多关于美的词语，可还是嘴笨难以表达，他沉醉地走在这条路上，想着等林子度来了一定要带他来看看。
他沿着大道走了将近两个小时，人流量多起来之后，他才返程离开。
甚至等不及回到家把照片导入电脑，在地铁上他就摁着相机一张张地看。他拍了很多，构图和色调都很美，连修都不用修。
回到家导出照片后他又登上了图虫，把作品发了出去。这条大道的照片在网上有很多，拍得好的不计其数，他是个还不算入门的新人，但这组照片仍为他带来了一点关注，他蛮欣喜，决定把这些照片也发个百年难遇的朋友圈。
莫知与不怎么爱发朋友圈，他甚至在网络社交上都不怎么留评论。这次发朋友圈轰动了还在上课的林子度，林大爷陋习不少天天上课偷摸看手机，他私发信息给莫知与：难得啊老莫，你竟然会发朋友圈？我还以为你跟我奶一样不会呢。
莫知与：少发不是不会发。你又上课玩手机？还想不想学了？
林子度：你那哪儿是少发，从小到大我都没见你发过朋友圈。
林子度：这水课我不想学，就来坐个阵。
莫知与臭屁道：咱俩小时候还没微信呢。难得发一次那你就好好欣赏吧，你莫爷的绝美艺术品。
林子度：可以啊老莫，今早拍的？
莫知与：是。
林子度：非常不错，给你打赏一毛钱。
说着还真转了一毛钱红包过来。
莫知与：滚。
朋友圈里一直点赞不停，莫知与看着那越来越大的红点数字纳闷，他什么时候加了这么多人的微信？
底下有不少人评论，莫知与在一排评论里看到了宋酌：早上出去了？
莫知与回道：是。
宋酌：还在外面不？我跟陈淀打算去拼个餐，一起去？
莫知与看了看时间，还没到吃午饭的时间，但他点开宋酌的微信，发语音说：“你发个定位，我现在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