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全息游戏里睡了一觉是怎样的体验呢？

李想睁开眼，这是一个被临时整理出来的房间，铁壁铜墙，墙体薄薄的一片，看上去岌岌可危；墙角有大片陈年油污，白日里，整个房间会时不时因机械运转而发出微微颤动。房间顶部是用可以模拟日光的特殊材料定制的，所以这里不需要灯，也不用特意建一扇窗户。

出乎意料的是，在这间简陋的房间了，床品非常舒服。昨晚，李想躺在床上，她惊讶地发现床在调整软硬程度，约莫一刻钟的时间，床的适配程度便已经超过了她所体验过的所有床品。同时，枕头根据使用者的放松程度，快速地选择了最适合使用者的气味，伴随着具有催眠作用的香薰，李想很快就沉入梦中，一夜好眠。

“太真实了。”

李想躺在床上，眼前的光亮和整个房间中时不时传来的震动都在提醒她，她还在游戏里。

她在床上翻了个身，陷入软硬适中的枕头里，拉起被子将自己盖住。不同于其余的游戏体验，她真的睡了一觉，而不是闭眼后能一刻钟不停留地存档、来到第二天；熟睡后，失去意识的自己也没有再次回到现实世界，而是继续停留在游戏中。

这一切都太真实了，真实得不像这个时代的游戏该有的样子。

她揭开被子，仔细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企图在游戏创作者无暇顾及的边缘角落，发现代码错误的蛛丝马迹。但她并没有得逞，就连被套上的细微绒毛，经过仔细辨认，都能发现它根根分明。

太真实了，不像是游戏世界，反而像是不同时空下的另一个世界……

“早上好，李想。”

床头传来零七的声音，李想回头，除了一个简陋的床头柜，那里一无所有。

“我想这个点你已经醒来了，所以就直接联系你。”零七的声音清晰地从那头传来。在哪里呢？李想伸手，试图打开柜子，却意外地发现床头柜的扶手可以给扭动，她向下一扳，零七的脸便从柜子里冒了出来——是一小块全息投影。

“嘿，我看见你了！”零七兴奋地解释到：“你果然很聪明，敢于尝试也是救世主的必备要素之一哦。”他在全息影像里兴奋地拍了拍手：“床头柜的扶手是我们联络的媒介，向下搬动表示同意他人的联络，如果要联络他人，可以先说出你要联络的房间住户名，再向后扳动扶手。”零七坏笑起来：“是不是很像在对着扶手许愿？真是保守又古怪的设计啊。”

“不想用就滚。”李想看见金发男人路过全息影像，翻了个白眼，很快就消失在影像的右边。

“别管他。”零七摆摆手：“如果你休息够了，来大厅找我吧。今天我们需要整理一下前期准备计划，你也需要熟悉一下机械的作用，当然，各大派系的主要人物我也会介绍的哦。”零七笑着把手抱到胸前：“只要我知道，我一定知无不言。不过今天的任务可能有些重，救世主嘛……”零七嘿嘿笑起来，“这点训练量肯定不在话下……”

“快来吧，这里不提供送餐服务，悄悄说一下，这人的厨艺特别烂，不要对餐饮抱有期待——喂，不要乱动我的信号……”最后，零七的声音断断续续，投影被切断，李想把扶手扳正，重新躺了回去。

新的一天真的开始了。

整个房子是由仓库改造的，一共有两层，每一层都很高，约莫三到四米。地下室属于房主的“秘密基地”，并不对外开放，连零七也没有去过。

李想绕开环形围栏，从滑梯上滑了下去，滑动的过程中，她看见一整面墙，约莫七米，被装备着不同的武器，满满当当，一眼望去没有空缺的地方。

“李想，这里！”波浮坐在摆放在房间正中央的桌子旁，桌上摆了一堆罐头。波浮掏出开瓶器，又从桌上拿了套干净的工具。“只剩这个口味的罐头了。”她把罐头倒在盘子上，把勺子递给李想。

“谢了。”

李想接过勺子，盘子里装着玉米和乳酪的混合物，桌上还有面包，李想拿过一个，就着罐头吃了起来。

“还不错。”玉米味很浓郁，乳酪甜而不腻，很合李想的胃口。比起平日里吃的打折套餐，罐头配面包的营养和口感都不赖，李想在心里默默记下，打算在现实世界里也试试这样的吃法。

“多吃点。”零七挑了两个罐头放到李想旁边，又把盛放面包的碟子向李想的位置挪近了些：“今日行程有体力消耗快的部分，多吃点，免得饿着。”

李想点头接过罐头，视线却被一旁——在桌边来回走动的金发男人吸引了。

“你还想若无其事地路过多少次？好奇就坦坦荡荡地去跟人家打个招呼。”零七抱着手臂，面无表情地吐出一句话。

“咳咳。”在一旁喝水的金发男人突然咳了起来，像是被呛到了，他大力咳了几声，放下杯子，尴尬地摸了摸红着的耳朵，不自在地开口：“正式介绍一下，我是肖砍，经营一家机械商铺，所谓的机械黑市。”他抿了口水，带着点别扭但又藏不住的得意：“就是由我运营的，在我的商铺里交易的黑市。”

“我是李想，学生，最近在尝试谋反。”见肖砍赞同地点点头，李想指着眼前的武器墙：“你是研发者还是中间商？”

“我是从王城退休的研发人员。”肖砍把杯子放回桌上，“别用怀疑的眼神看着我，我不适应王城的研究氛围，我只想做一个普通的研发人员。”他顿了顿，又接着说：“默默无闻也好，功名利禄我根本就不稀罕，可费姆不让。”他冷冷地看着杯底，李想觉得一股莫名的共情弥漫开来。

“费姆家族摄政后，王城的官僚气氛变得很浓。德不配位但善于阿谀奉承的人身居高位的比比皆是。”波浮咽下一口乳酪，一脸义愤地补充着：“民族分级和知识垄断就是那帮人搞出来的事儿。只是没想到，就连科研也被渗透了。”

“没错，那帮人穷凶极恶，留在王城早晚会被同化。”肖砍点头以示赞同。

零七接过他的话说到：“听说最近那帮留在王城的人搞出来了道夫果的新功效，说什么能延年益寿、美容养颜，真是敢说！道夫果一直不被广泛使用的原因，就是因为它有损坏皮层和去毛的副作用，严重的还会积毒，可能导致额叶受损。”他把杯子重重地放到桌上，发出巨大的碰撞声，“为了钱和名，连科研的原则都忘了！”

“他最开始是中间商，后来发现边缘地区的亡命徒还在用原始枪械后，就开始搞研发了。”短暂沉默过后，零七缓了缓语气，指着肖砍说到。“想不到还有意外收获，抛开王城研究所的限制，做出来的东西竟意外好用，久而久之就搞起了机械黑市。”

“久仰大名。”波浮点头说到：“比起费力地从官方武器商那里买器械，在这里，只要有钱就买到想要的器械，完全不需要再费尽心机去弄些许可劵来。”波浮皱起眉，又给自己添了罐玉米乳酪，“听说费姆的人本想让王城之外的居民连买日常用品也需要许可劵才能购买，只是后来不了了之了，但有这种想法真是……”波浮狠狠地搅开乳酪，泄愤似地将乳酪压碎，“其心可诛……”

“知道的还挺多，百科全书小姐。”零七打趣般看了波浮一眼，“获得许可劵的条件非常苛刻，所以很多人宁可忍受黑市的高价，也愿意来这里购置器械。喂，你可别利欲熏心啊，变成第二个费姆。”零七晃着身子撞了撞肖砍，坏笑着指了指肖砍的鼻子：“到时候，第一个被清算的就是你。”

“高价都是给逃犯的。”肖砍端起茶杯抿了口水：“你什么时候见过我把自卫机械溢价严重地卖给别人。”

“自我监督值得怀疑。”零七坏笑着打趣，见李想放下叉子，颇为欣慰地拍拍手：“转换屏幕。”

硕大的全息投影从二楼投下来，没有任何媒介，但内容十分清晰。

“既然吃好了，那我们就直接开始吧。”零七叉着腰，突然想到什么似的，眸子一转，说到：“至于百科全书小姐，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似乎对拯救木希大陆这件事并不感兴趣……”他看向波浮，波浮本蠢蠢欲动的求知欲像是被突然重锤了一下，她有些手足无措地坐在原处。

“也是，拯救世界是需要决心的呀。”零七的笑意越来越浓：“谨慎地决策固然重要，但很多时候，我们也需要头脑一热而生出的感性，这些决定有可能改变人生途径，并不完全是坏事。

“成事之道，未必是谨慎之道。你说是吧，救世主。”

“毕竟救世主计划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嘛，避免节外生枝。”

零七笑眯眯地看向李想，言外之意，到此为止。

“那我们就开始吧。”零七隔空点了点，一组全息模型在空中出现。

“喂喂，别让我听到了，我可不想拯救这个破世界，我要去见小牧。”肖砍放下杯子，头也不回地朝门外走。李想听见门被重重砸上，仓库大门缓缓升起的声音。

“现在开仓库不危险吗？李想问到。

“白天相对安全，他要去处理新的订单，没人傻到光天化日下对一个武器商动手。”

“是军火商。”肖砍的声音从屋外传来，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屋里的人听清。

“幼稚。”零七抱着胳膊笑起来，随后清了清嗓子，正色道：“波浮小姐，无论你的选择是什么，我想，听一听会对你有帮助，即便是在逃避追兵的路上。”他一把按下波浮的肩膀，没有再给她拒绝的机会。

“拯救世界第一步，刚才李想在自我介绍时说的没错，是谋反。

木希大陆目前分为三派，贵族派、中立派别和流民派。贵族派即以欧瑞提为代表的当权者和附庸，其势力主要分布在王城、王城城郊一带和河流交汇处。”

整个木希大陆的地形图被展示在投影里，一条宽阔的河流从源头奔涌而来，将辽阔的大陆一分为二，王城位居河流上野；向西部看，西北方向是河流的第一处分支，源头指向一处面积可观的深水潭；东南方向则是一个有这着一定规模的峡谷，这里连接着河流的第二处分支；河流交汇处显示了莫利家族的族徽，他们在这里修建了庭院，作为对大陆交通枢纽的监视和掌管者，莫利占据了垄断性的商业优势；河流的下游没入森林区，成为滋养整片森林的源泉。

“目前，王城已被贵族派占领，欧瑞提们和名义上的公主主要在王宫内活动，费姆家族，则活跃于王城的名流社交，主要在城内和城郊，而莫利，最近热衷于收割道夫果，据说最近在森林区，但没人亲眼见到他。他的行踪一向不稳定，存疑。”

零七在莫利的名字下画了个“？”，顿了顿，接着说到：

“比起贵族派，我想你们更想知道中立派们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