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犯人时聿,性别男,第二特征Omega,因涉嫌故意伤害罪,判刑三年,但鉴于认错态度良好,故减刑一个月,现由联盟会分管的Omega监狱管制。”
联盟会法官落下定锤,彻底钉死一个无辜Omega的半生。
在跨过以大海为界线的东澳岛,矗立着一座另人望而生畏的联盟大楼,楼层不高但总让人骨髓都透着冰冷的阴沉,而在身后百米的距离外,是一座被布满了荆棘与铁网的监狱,里面是一千二百平一百多间的牢房,远处的寒风被不透风的水泥墙遮的严严实实,狭小的窗口也只透进来一缕微弱的光线。
潮湿阴暗的房间里到处弥漫着腐朽的气息,让人没有了想要撑过明天的欲望。
当时聿被自己的母亲亲手送到这里时,他的眼睛里早就没有了平常人该有的情绪,所有的愤怒与不甘也在这里被消磨殆尽。
正午的阳光恰好从一方窗户里照过来,刺的他眼睛生疼,他讨厌这样的光芒,于是微微偏过头,盯着门上的一小方玻璃放空。
隔壁传来Omega的痛苦和Alpha的谩骂声,声音不大却直戳人心窝,时聿没什么反应地发着呆,安静地接受周围所有的声音。
不知道过了多久,大门被人从外面打开,几名身穿白色大褂的医生走到时聿的床前,按时给他打葡萄糖。
“何必这么折磨自己。”其中的一个beta医生叹了口气,“自暴自弃的下场你又不是不知道。”
监狱里不听话的Omega不在少数,狱长下达了规定,凡是违逆者都将接受严重的惩罚。
至于惩罚是什么,全按狱长的心情来。
不过多数因为犯错而被惩罚的Omega,都被送到一个谁都不知道的地方,也没再回来过。
时聿很清楚会有什么等着自己,不过这一切好像都不重要了,因为没有什么比原生家庭带来的折磨更痛苦。
亲生母亲为了护住一个Alpha弟弟的前途,将人打成重伤的罪行嫁祸在Omega哥哥的头上,这样还能甩掉一个身体有问题的祸害,简直不要太划算了。
时聿进来的第一个月,他几乎每天都能看到流着血的Omega从他的房间门口拖向另一个房间,表情有嘶吼落泪的,有虚弱晕厥的,即使这样他也只了解到这个监狱不到三分之一的信息。
但所有人都知道,这里是联盟理事长一手创建打造的。
身上就算盖着被子也抵御不了时聿身上的寒意,没有进食的胃部隐隐作痛,整个人都无法翻身,脑部神经的刺痛让他无法进入睡眠,狱长下了命令,不给他们用任何止痛的东西。
医生走后,士兵照常关上密码门,房间里重新恢复安静,隔壁的动静一直没停,时聿已经做好了睁眼到天亮的打算。
空荡寂静的走廊传出士兵的说话声,一个个恭敬的称呼:“中尉。”
皮靴踏在灰色的地板上发出声响,时聿没什么反应的盯着反光的玻璃,神志模糊。
“不是已经下了指令不再往这里送人了吗?”
一道清冷淬了冰的嗓音,让时聿稍微清醒了几分,浅棕色的眼眸微微转动。
“没办法,犯罪的omega其他地方都不愿意收,只能送到这来。”门口的士兵回复对方。
Alpha不再应声,缓缓走过二层的狱房,视线一个个在铁门上的窗户里略过,说完后停下检查腰间的枪支,漫不经心的抬起头往右侧的房间里看了一眼,恰好里面的人也在看他。
对方奄奄一息地躺在床上,双眸是一片空洞,正虚虚的透着玻璃看他,左手背上是针到处扎出来的印记。
脸上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几乎与外面的大雪一个颜色。
云林蔼看了时聿一眼,随口问了一句,“他怎么了?”
身边士兵看了眼后回复:“不吃不喝晕倒了,刚救回来。不过后来发现这个人的腺体有问题,郑狱长的意思是下个月就放了他。”
“下个月?”云林蔼冷笑一声。
在时间的推算下,对方的身体在下个月应该早就好了,即便腺体再差也会在监狱里度过刑期,不会再被送到其他地方去,所以狱长的那点想法,不言而喻。
士兵尴尬回道:“我们也是听命令行事。”
云林蔼没再回话,抬眸又往里看了一眼,发现那个人还是看着他。
东部地区的温度直降到零下,夜间的大雪更是能到人的膝盖,把人放走还不如留在这里好。
云林蔼没多管闲事,转过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几天后,时聿房间的门又被一个不认识的人打开,他半睁着眼睛没给过那个人一眼。
被称呼为郑狱长的人一步一步走过来,黑色的瞳孔如同一道幽深的潭水,审视着手中猎物般,从时聿的左边绕到右边,许久才叹口气:“脸长得是不错,可惜了。”
“他这腺体做手术都救不过来了?”他后来又问。
身边一名带着口罩的医生回复他:“已经坏死,信息素都很难有了。”
郑萧紧接着又长叹一口气,心中似有些不舍,终于对着人摆摆手放弃。
第二天晚上,时聿迷迷糊糊间听到动静,他察觉到自己的房间被人打开,几个身着士兵服装的人潜进来,抓着他的双臂,不费什么力气就抬了起来。
“干什么…”时聿还没有彻底恢复好身体,说话都是有气无力的。
没有人回复他的话,一阵恐惧漫上时聿的心头,他再怎么挣扎都无济于事。
薄薄一层毛衣外套,是他进监狱后检查员给他脱下的,现在又重新出现在他眼前,外面的冷风直呼呼的吹,他只好接过穿好外套,里面的蓝色狱服松垮的垂落在细瘦的身体上。
左手背酸痛的让时聿完全无法抬起肩膀,身边的士兵等不及一样,左边的毛衣就半耷拉在肩上,他都来不及穿好就被一下一下的推搡着。
一出监狱的大门,时聿立刻抖的跟筛子一样,身上的温度直线下降,冻的他嘴唇发紫,不过又很快,那两个士兵推着他进了一辆吉普车里。
“又是一个?”驾驶员从后视镜看了眼病弱的Omega问道。
“郑狱长同意过的。”士兵回复道。
驾驶员挑了挑眉,露出一个意料之中的表情。
时聿听不懂他们的对话,车发动后离监狱越来越远,未知的恐惧与不安也逐渐涌上时聿的心头,他的身体甚至回不了温,依旧颤抖的厉害。
“要去哪?”
他的质问在这些Alpha眼里,不带一丝理睬。
时聿只能紧紧看着窗外,直到交汇桥的出现,那是东部与南部地区连接的桥梁。
靠近身边的门突然被打开,冷风猛地灌进他的脑子,使他处于一个懵然的状态,只听一旁的冷声开口。
“再往前走就是南区,你自由了。我们只能送到这,其他路程你只能自己走。”
时聿愣愣地望着前方看不到桥头的路,何况是极深地夜,天空已经开始飘大雪,等他走到桥的那头,恐怕早就被雪覆盖了吧。
他们从没想让自己活着离开。
不再等时聿说什么,两名士兵一把拽着手臂将他拉下了车,冷血地关上车门,像怕沾到什么晦气一样让司机开车飞奔着返回去。
时聿的嘴唇已经冻得无法说话,零下气温他身上也只穿那么一件薄外套,任哪个Omega都会受不了,何况是一个还在病中的Omega。
他踉跄着走到一半就轰隆倒下,几片雪花落了他满身,他几乎感受不到什么温度,胃部的疼痛也如同潮水般涌来,刺骨的冷风灌的他连续干呕了几声,时聿一度以为自己会死在这个雪夜。
早知道那个时候就吃点东西了,他想。
大雪纷纷扬扬落下,如同天空中撒落的无数精灵,轻盈地飘荡着,时聿只能任凭雪花落满肩头,不知道是错觉还是什么,他居然能听见雪花落地的声音。
……
“他还活着吗?”
“应该还有一口气,带上吧。”
冰冻的身体感受到一丝暖意,只是身体还是动不了,时聿觉得自己应该已经快到生命的尽头了,他半睁着眼睛,眼前是昏暗的灯光,晃得他眼睛生疼,于是他又重新闭上眼睛。
昏睡中他隐隐约约听见点人声,只是没怎么当一回事。
“幸好你跟那个医生串通好,不然今晚又得有个Omega死在郑狱长的手里了。”
......
“救一个是一个。”
良久,身旁才有个声音浮现,随着纸页的翻动,低沉清冷的嗓音漂浮在时聿的耳边,他昏沉的思考着自己似乎在哪里听到过。
吉普车的后座里,时聿靠在车窗上随着行驶速度脑袋晃动幅度很大,瘦削的身体也因为没回温在缓缓发抖,衣服上是刚刚干呕还没来得及处理的污渍,毛衣外套上是雪化了的水珠,斑驳的像混乱的调色盘,云林蔼只看了一眼身边的Omega就迅速转回了头。
手中的文件又被翻了一页,陆亦川在前面开车,他听到后座的人要求他:“车里的温度再高点。”
话音刚落,驾驶座上的人眼睛瞪得老大,脑袋转了九十度朝向后座的人,语气里充满不可置信:“你说什么?”
云林蔼没有抬头平静道:“再不看路,我们就要撞花池里了。”
陆亦川迅速扭过头,方向盘灵敏地歪了一下,不小心超出行驶线的车头被强制掰正,车身小幅度往左侧偏了一下,而坐在右侧昏睡的身体不可抑制地往左边倒去,脑袋歪斜着撞到了云林蔼的肩膀上。
他眉间不禁微皱,最终合起文件抬起自己的右胳膊,动作幅度很小的把人慢慢推到一边去。
陆亦川点了两下温度按钮,视线又不自觉地飘到后视镜里的那两人,瞧见对方嫌弃的把人推拒到一边,心底那股燃烧的八卦之心才渐渐灭下去。
云林蔼不喜欢肢体接触,所以在对方碰到自己的那一刻就起了心理排斥,不过他清楚人还在昏迷才没让他撞车门上。
“对了...”陆亦川对着看守士兵打了个招呼,吉普车驶进一片区域内。
“这大晚上的你打算把他放哪儿?”
云林蔼整个人都离自己那一边的车门很近,几乎要贴上去,陆亦川认为对方不打算管救回来的人了。
只是云林蔼没回答他的问话,倒是突然用文件在空气中扇了扇。
“你没闻到什么味道?”
“什么味道?”陆亦川早就贴了阻隔贴,也不知道他仰着头在车里到处嗅什么,两只眼睛一直看着前方的路不放,整个人形成一个十分滑稽的姿势。
云林蔼无奈,索性放弃,“没什么。”
即使离那位Omega已经很远了,云林蔼也总能闻到若有若无的一丝气味,不断地飘过来惹得他心烦。
每一次手都在打开车窗要透透气的路上,但又停滞在半路收了回去。
“让他先住海边那个房子。”
“哦。”
“啊?”
陆亦川习以为常地拐进一个路口,紧接着像才反应过来一样,猛地一刹车,惹得旁边Omega不禁发出一声闷哼。
云林蔼至今都很难理解这个人是怎么顺利考上中尉的,他烦躁地扯了一把领带,看都没看一眼陆亦川重新转了个九十度余光震惊看向他的表情。
“反应慢了就回去多演练几次战备拉动。”
陆亦川收起张开的嘴巴,迅速安静下来把车停靠在云林蔼家的院子外。
“把他抬进去。”云林蔼率先下车走在前头,一点碰人的想法都没有。
陆亦川拿这个从小就玩在一起的朋友没办法,大发善心把人从后座抱出来,跟在云林蔼的后头走。
在南部,多数区域都由云林蔼和陆亦川接管,116区是云林蔼管控的地方,面积很大,住所也不止这一个,而离联盟会略近的也就只有这座带着院子背靠海边的小别墅,前面一大片草坪都长满了杂草疏于打理,窄小的石子路都只能容纳一个人走。
“我说你什么时候能稍微管一管这破院子,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公务再忙,请人来收拾总行了吧?你又不差那几个钱。”
陆亦川艰难地看着脚下的石子路,忍不住在云林蔼身后吐槽。
“再说吧。”云林蔼没给他一个眼神,脚下步伐倒是放慢了些给陆亦川带路。
时聿一点要醒来的迹象都没有,云林蔼打开一间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