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斗结束了。清脆的铃铛声响起，结界被解除。
观众席里响起几声欢呼和鼓掌声，白叶已经准备走下去接玖。他的表现好到超出了预期，平均下来甚至已经有介于白服中阶与高阶之间的水平——
场上的蓝服突然间露出惊讶的神色，下一秒却忽然捂着胸口痛苦地扑倒下去。
什么情况？在场的所有人都不明所以。白叶顿住脚步眯起眼，身体下意识地紧绷起来。
是玖的诅咒吗？不，不可能。玖的体力已经到极限了，即使攻击附带了诅咒也没有发动的可能。
但除了玖，场上怎么可能还有人能在结束后的一瞬间——
结界被解除了。
在结界解除的同时，从观众席，甚至更远的地方远距离攻击。
只有不到一秒的间隔，却远程击伤了蓝服。有什么手段，是快速且不易被察觉的？
大脑的飞速运转让周遭的环境仿佛被减慢。血液从蓝服的胸口缓缓渗透淌出，四周逐渐响起学生疑惑的声音——
自己一定还遗漏了什么。
她快速检索记忆里看到的画面。
在结界解除的同时，还有一条淡淡的直线从右方极快地划过。
是弹道。
狙击枪。使用亚音速弹，消音器的同时，借助了铃铛声掩护开枪声。
这已经不是服级测试的内容，而是有备而来的伏击。
对方是谁？目的是什么？短时间内还会不会有下一次袭击？
没有时间再做仔细思考，但她绝不能出现一丁点判断失误。
无数念头从她脑中闪过，最终层层叠叠地交汇，只剩下一个清晰无比的直觉。
要来了。
左侧。
玖。
白叶伸手握上刀柄。坐在观众席一侧的黑服高阶监察也要站起身来。
凌桑看着场上，疑惑地开口：“这到底是……？”
“哒。”
这一次的开枪声，在场的不少人也听见了。但这样的距离已经来不及去阻止——
瞬间静止。白叶的身影与玖的长剑交叠，重影，交换。
来得及。
滞空。时祺以极快无比的速度劈下。刀锋划出一道亮痕。
——竟准确无比地将空中的子弹一劈两半！
落地。白叶持刀站直身子，但没有放松。她瞥向身后伏在地上的玖。余光里的黑服高阶立于观众席中，没有出声。看来是默许了由白叶自己进行决策。
现在她面临两个选择。停在原地保护受伤的玖，或者——
“还能坚持吗？”
“…当然。”这种情况下，玖还能迅速理清思路，甚至令人意外地笑起来。他一只手撑着地，却又勉力起身，望着负责人的背影。
“保护好自己。”白叶低声交代。她的视线快速略过一圈观众席，“那么……”
子弹是从两个完全相反的方向射来的，不能凭借弹道方向轻率地下定结论。但知晓对方使用的是亚音速弹，已经大大缩小了可能的范围。
“咚咚，咚咚。”心脏跳动的频率被细微地影响了。从未出现过的感受，却又有莫名其妙的熟悉，这到底是…？
“咚咚，咚咚。”
心脏在共振。
两个点位。一处在她原来站着的位置附近，还有一处在较高的……
白叶也不清楚自己为何能够这样判断，但这一切就已如直觉一般熟练而理所当然。
“找到你了。”
只一刹那，白叶就从原地带起一阵风消失。下一刻观众席的高处一角被强大的气流瞬间击破形成一个大坑。烟尘散去后缓缓显露出对峙的身影。
在白叶对面的是一个戴着面具穿着斗篷的男人。他右手持一把通身漆黑的匕首，招架着白叶的长刀。
原本并没有在观众席上看到这个人。是使用了幻术伪装成普通学生的样子吗？
白叶快速挥刀展开攻势。刀法快到只剩下残影，却意外地被对方用一柄匕首尽数防下，甚至连佯攻的招数都被完完全全摸透。
——就像是…能够读心一样。
换做是一般人，可能并不会那么快往这方面思考。可惜白叶高一时的负责人横野，正是个以窥心能力闻名的家伙。
周围还有不少学生，大范围的能力施展不开。但只要稍微使用冰棱辅助，就能截断对方的退路。这样即使对方能预料到下一击的位置，也无法躲避。白叶将左手抬起要催动灵力。
眼前蓦地浮现另一幅画面。
面具人完全不顾冰棱刺入身体的伤害，举起匕首直愣愣地向自己冲来，却在她后撤反击的一刹那，骤然抽出掩藏于斗篷下的手枪，近距离向她射击。
避无可避。子弹直接击中了她的头部，血液飞溅，然后是一片黑暗。男人顺利趁乱脱身。
白叶猛地睁大双眼。她的左手还抬在半空，面具人手持匕首立在她眼前，冰棱正要从四周凝聚形成——
不，不对。
她还没有中枪昏迷，刚才的是——
白叶旋即放下左手变换招式，再次双手挥刀产生凌冽的刀气。
面具人竟毫不躲闪地向前冲刺，只在刀气临近的一刻侧身避开致命处，用右肩硬接了刀气，紧接着没有任何减速，再次抽出手枪射击。她眼前瞬间开始模糊，一片鲜红——
眼前的画面又改变了。面具人还在原地，但已经抬脚准备开始冲刺。眼前真实的画面逐渐与记忆中的重合——
两秒不到。
她看见了时间偏移一点多秒后的现实。
白叶凝神。她的眼前再次开始出现重影。
挥刀，拔枪，被爆头。
既然如此……
她如往常同横野对决时一般，迅速放空自己的大脑，将一切全都交给战斗直觉，只剩下一个清晰的目标指引自己。
挥刀，拔枪。
电光火石间，白叶忽然毫无征兆地歪头，子弹射出，只来得及打断她飘起的发丝。
在这个距离下躲避子弹——怎么可能！
面具人震惊。愣神的一瞬，长刀登时已挥至眼前。
此刻的白叶，脑中只有一个无比坚定的念头。
——杀了你。
长刀毫不犹豫地捅入对方的胸口，在最后一刻猝然停住。
那人手中的武器无力地掉落到地上。却在将要失去意识的瞬间猛地一怔，像是什么东西被激活了一般，突兀地自顾自笑起来低语：“…不愧……是…你……”
白叶喘息着收回过于肆意的杀气。对方直直地倒下去，已经完全丧失了战斗力。她拔出长刀轻挥劈开那人的面具，却在看清对方相貌时怔愣住。
自己绝对在哪里见过这个人，但想不起来他的名字，或者说，还没有熟悉到能一眼就叫出名字。白叶迅速掩饰住脸上的表情，随后抽出一张符咒贴到那人额头上念咒，防止对方在醒来后直接强行逃离。
身着红色制服的医护人员出现，抬走了昏迷的男人。玖和被袭击的蓝服已经在她战斗的过程中被医护班带走治疗。服级鉴定被暂停，剩下的学生也已经被作为监察的黑服高阶勒令离场。
“我已经通知公局那边了，他们应该很快就会派人来。”黑服高阶走过来，破碎的场地上现在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你认识他？”
“…是。”果然还是被黑服察觉了吗，“但是…我还没想起来他是谁。”
“这样。”黑服高阶点头，似乎没有继续追问下去此事的打算，转而换了个问题，“你是玖的负责人？”
“是。”
“难怪。”黑服高阶伸出手，将自己的通讯表与白叶重合。双方的通讯表同时发出“滴”一声后获得彼此的联系方式，“我记得你，在之前开会的时候…白叶，对吗？”
“是我。”白叶看向通讯表，黑服高阶名叫宁栓。有点耳熟，似乎是横野曾提及过的某个同事或上级。
“那么我先去决议服级鉴定的后续安排。稍后联系。”宁栓朝她点头后转身。
“慢走。”
一切终于差不多都安顿下来后，她才有心思停下来细想。交手下来她基本可以确定对方不是学院在读的学生。也就是说，他成功潜入了sritana学院，甚至还在服级鉴定这种正式的场合完成了埋伏。
真是有够糟糕的啊。白叶捂脸。比起玖的拼命，这个袭击者更像是被设定了目标的工具，完全不在乎自身的死活。若不是因为自己作为负责人而在场，恐怕会酿成更大的悲剧。
狙击枪，漆黑的匕首，面具下黑发棕瞳的男人。
搜索了一遍记忆，确认不是在外交出席各国时见到他的，自己却对他的声音和武器都有印象……难道是更早？
“…啊。”白叶轻呼出声。
“想起来是谁了？”宁栓还未走远，在听到声音后回头。终于提起刚才刻意避开的话题，“这件事接下来大概率会由我负责。”
但将一部分权限转交给另一位在场的黑服，是在公局默许的范围之内的。
而宁栓忽然提及此事，说明——
“我会主动向上面提供相关的记忆作为情报，希望能获得对他的处置权。”白叶立刻反应过来开口，有些惊讶对方居然愿意顺手帮这个小忙，毕竟黑服间一般都会避免直接接触。
“横野和我提过你。”似乎是察觉了白叶的疑虑，宁栓道出真正的原因。又开口提醒：“果真是熟人的话，可以提前考虑一下他的出路了。”
潜入学院、袭击学生。干出这种事来怎么想都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感谢。”白叶垂眸。
“那个袭击者，他叫什么名字？”宁栓最后问了一句。
实际上那个男人与他并无多大交情，最多算是有一面之缘。但他会出现在这里，比之前发生的一切更加匪夷所思。
几年前在神陨之地遇见的、被人追杀着的天才狙击手。
“楚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