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观澜山藏书阁,这时迭清不过十三岁。
午后遣倦,迭清随手拿了本书就看了起来,没一会就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只觉身上凉意渐浓,清醒时整个人都懵了,四周昏暗没有光,伸手胡乱摸了几把却什么都没摸到。
“我桌子呢?我书呢!这哪儿?”
迭清撑着身子从地上爬起来,托起一团掌心火,这像是一个深不见底黑洞,脚下石地上刻着什么纹路,它们相互盘旋交错,汇集到一个中心。
走到这纹路交汇点迭清俯身去观察,看了一会没发现什么直接一屁股坐了下去,心里想着这一切简直莫名其妙,不就是偷懒睡了个觉,以前又不是没睡过,被冻醒就出现在这个鬼地方。
迭清闭目思考,自然而然的把指甲盖送到口中咬,拇指倒也没有因为他的啃咬而变形,大多数时候只是不想闲着而做小动作,因此还经常被师父训斥。
想的就快睡着了忽然被一股气势惊的清醒过来,这东西来者不善,正想召武器防身却发现自己什么都没带,原先只是到藏书阁完成课业,就只带了一个自己过去,谁料怎么到这个鬼地方来了。
一道银光迅速飞过,迭清尽力躲闪却还是被划伤了胳膊,这伤口不浅,鲜血顺着手臂滴了下去。
望着伤口迭清不断抽气,他最怕的就是疼了,尤其是这种伤,死又死不了,伤又伤不到,只能由着这种疼痛不断放大,扩散到全身。
那刀片像是迟疑了一下,一击不行就再来,僵持之时迭清身上有多出几道伤,不致命但疼人。
刀片速度不断加快,快到他无法捕捉,猛的转身那刀片已经近在咫尺,唯一能做的就是抬手阻挡,可这样的阻挡显然犹如蜉蝣撼树,自不量力。
这时一切像是被放慢了万倍,迭清眼中惊恐未去,眼睁睁的看着它穿过自己的掌心,奇怪的是感觉不到疼痛,手上也没有伤口,像是虚影一般穿了过来。
刀刃触到眉心,身下已没了知觉,可被它抵着的那处却如万千只蚂蚁啃食般,密密麻麻的。
一阵天旋地转,迭清脑袋昏昏的,突如其来的亮光刺的他睁不开眼,好一会才适应过来,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望无际的水面,低头看,他的双脚踩在上面却没有沉下去,走了几步脚下泛出阵阵涟漪。
一转身,看到的是一棵苍天巨树,树身缠绕着如人腰般的藤蔓,更宽的只怕需要两人环抱。
迭清不由得一惊,愣愣道:“好大的树!”
迭清围着它绕了一圈,赞叹的抚了抚它的树身。
“这要长多久啊!”
漱淑声响起,缠在树身上的藤蔓缓缓动了起来,像蛇一样不断旋动,迭清吓了一跳,本能的往后退了几步。
藤蔓脱离树身向迭清靠近,看着它过来没忍住又退了几步,藤蔓像是觉察到他的害怕,停止了靠近,只见离他最近的一条上面开了一朵花,像是示好的朝他递来,见迭清没动静又上下晃了晃,好似是在展示。
迭清呆了呆,见他没动作藤蔓停止晃动,似乎是有些失落,往后缩了缩。
见它后退迭清猛的上前一步,一手接了过来,对着它微微一笑,眉眼弯弯的道:“谢谢,我很喜欢。”
藤蔓一动也不动,像是愣住了,只是一瞬便群魔乱舞了起来,它一动也带动着巨树晃了起来,碧绿的叶子哗哗往下落,藤蔓交汇为他撑起一方小天地,遮住了掉落的树叶。
“你好呀。”见这藤蔓没有攻击他的意思迭清也自然而然的放缓了态度。
一小节伸了过来,摇了摇,像是在回他:“你好!”
“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我不知道我是怎么来到这里的,但是我师父要是找不到我的话会着急的,你能告诉我怎么出去吗?”迭清双眼发亮的问道。
藤蔓再次晃了晃,绕到他身后推着他向前走,迭清由着它推。
走了几十步看到前面出现一道身影,白衣被微风鼓动,黑发如墨,发丝缱绻着交缠,身后悬着几把飞刃,看轮廓像是刚才遇到的。
心道:“这人莫非是那飞刃的主人?”
通过身形可以看出是个男子,别的倒看不出什么了。
背后忽然撤了力,迭清回头一看,那藤蔓像是在对他招手说再见,它不知在哪里弄了一片树叶像啜泣般擤了擤鼻涕,边擤边对他挥手,如果它是个人的话只怕是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了。
迭清也对他挥了挥手,见他挥手藤蔓猛的缩了回去,像是不忍分别却又无法只能尽快逃离。
迭清:“……”
迭清还未开口只见那白衣人先有了动作,那人一指点了点刀刃,一颗血珠立马冒了出来,血珠沁入刀身,刀片似是餍足的晃了晃,可其余的几把却不满的焦躁起来。
迭清看不清那人的容貌,只有一道背影。
“既为我灵,为我所用,以我血印,速听我令。”这道声音不徐不疾,甚至可称为平淡,可其中的命令之意却不容置喙。
奇怪的是在听过之后却忘记它的音色了,怎么都想不起来,只记得这口令。
那人缓缓转过身来,还未看清他的容貌一把刀刃已至他眼前,穿过他的眉间。
再次天旋地转起来,这次周身环境却不如刚才平和了,这里犹如一座炼狱,弥漫着血腥与杀戮的气息。
迭清试着往前走了几步,没走几步就感到脚下踩到了什么,低头一看,迭清的魂都吓飞了,一下跳出几步远,还没缓过来脚下又是一顿,迭清的双眼睁得老大,如木偶般缓慢转头看去。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声惨叫响彻云霄。
迭清立马收脚站立不动,像条死鱼一动也不敢动,笔直的立着,喉间口水不断吞咽,迭清脑子一片空白。
他……他竟然……竟然踩碎了……一只眼珠!!!……
刚才他回头一看,一个脑袋死死盯着自己,一只眼珠落到地上,而那掉落的眼珠被他踩碎了!
这脚感,恐怕一辈子也不会忘怀。
一道强压袭来,迭清不由得双臂挡在身前,只觉一直被他忽视的左侧有什么东西。
又是木偶转头,他明明不想转的!!!可就是控制不住,连闭眼也做不到!!!
此时迭清只想自己简直倒了八辈子血霉。
转过头去又是一阵瞳孔地震,迭清在心里无声的呐喊,只恨不得现在当场晕过去。
在他左侧堆着一座尸山,这些尸体的尸块看起来却不像人,只是大体相似。
沿着尸山向上看,在那顶端站着一人,衣裳不知是原本就是红色还是被这血色天空照映成红色的,头发高高束起。
那人带着一张狰狞的面具,将那人整张脸遮挡起来。
不过是一瞬,那人已闪身而至,周身笼罩着杀戮。
那人在他身侧站立,像是在打量他,迭清整个人已经升天了。
来人身姿比他高,苍白的手指挑过迭清的下巴,与他四目相对,迭清忍着恐惧看去,这一看心脏漏了一拍,那张赤红的眼睛很是木然,里面不带一丝感情,像是失魂之像。
那人微微歪了歪头,似是不解,手指从他下巴离去,转而向他眼睛探去。
迭清心脏砰砰的,内心忍不住悲伤道:“不会要扣我眼珠吧!”
迭清真就“眼睁睁”看着,一动也不能动,面前这人只是站着就有如此威压使得他不能动弹,更别说如果有意施加威压,哪怕是一点也能让自己爆体而亡。
就当以为一切都完了时迭清的身子却是一软,脱力般跌坐下去。
大口的喘着粗气,眉间被蚂蚁腐蚀的感觉却未褪去。迭清一直在原地,而那刀片此时正悬在他额前,刚才经历的一切不过是这刀片的映像。
迭清一口气还未松到底又再次提了起来,那刀片虎视眈眈的又进了一点,眉心渗出微微血,却未落下,更像是一颗眉心痣。
迭清心里万马奔腾,忽的想到什么,试探道:“既为我灵,为我所用,以我血印,速听我令。”这话迭清说的及其没有底气,可也没有办法了,两只眼珠向上撇,看那刀片的动静。
只见那刀片所笼罩的气息忽的转变,黑气四散,重新散发着迭清的蓝色灵气。
迭清试探的命令道:“离我远点。”
话音刚落那刀片猛的退远,迭清吊着的一口气终于要松了,可还未松下又是一口气提了上来。
看着远处的蓝光道:“过来。”
那刀片果然乖乖飞来,迭清不敢让它靠自己那么近,离一米远就让它停下。
迭清两指并拢,口中念决将刀片内的灵力抽去,刀片在灵力抽走的瞬间失去活力,坠了下来,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迭清缓缓向它移去,确认它没了危险后一把抓了起来,用尽所有的力气将它扔了出去。
一瞬间脱力,迭清的一口气终于松了,大口呼吸着,衣裳早已汗湿,此时身上再冷也没有心冷。
失去最后的支撑迭清脑子晕乎乎的,不一会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迭清再次睁开眼睛,放空的休息了一会强撑着身体爬起来,踉跄着去找被他丢了的那枚刀片。
迭清的直觉告诉他他是因着刀片而来因此要出去还是得通过他。
拿起地上的刀片迭清细细的打量起来,这刀片极薄,一掌长,三指宽,两端尖锐非常,刀身刻着什么图纹。
迭清再次注入灵力,试着用意念控制,果然如他所想,让它干什么就干什么。
现在迭清只想离开这鬼地方,对刀片发出命令道:“带我去出!”
刀片在上空盘旋几圈,紧接着发出琉璃破碎的声音,迭清紧跟着它,等待它破除禁制后及时跟上,这刀片像是有自己的想法,一道一道的破太慢了,看迭清能跟上直接带着他穿梭于种种法阵与禁制之中,为他开辟出一条道路,却未完全破坏这些东西,节省了不少时间。
一个时辰后,迭清终于重见天日,破阵而出的同时阳光倾泻而下,迭清的眼睛缓了好一会才从新适应,看东西却还是模糊不清。
将刀片收起,打算得了空再好好研究,现下得及时修整自己。
随便找了地便开始打坐,四周生机不断涌来,将迭清包裹在其中。
此时的迭清还在想:“师父得知我不见了一定会来找的,没什么的。”
可他不知他师父以为他又偷摸着躲懒去哪里玩了,而自己的心法有所突破闭关了两个月,出关时还不见他的踪影终于急了,可漫山遍野哪里还有迭清的气息?
可巧,迭清又是个不认路的,就算认路他也没独自下过山,迭清更不知道观澜山在哪里,每次都是屁颠屁颠的跟在师父后面。
最关键的是没人知道“观澜山”这座山,笼统也就几个熟识的人知道观澜山在哪里,因为这是他师父的隐居之地,世人口中的“野山”。
这就断绝了他独自回去的可能,因此迭清独自在外面生活了两个多月,没有法器,没有指路玉令,也……没有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