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临风赠礼
谢临风叼着一跟草躺在枢密院的屋顶，看着满天的繁星。
碧儿落在他的身边：“少主。今天公主的生辰，您不去看她吗？”
谢临风淡淡笑道：“公主已经十岁了，我已不便再与她亲近。”
碧儿垂眸看着谢临风：“阁主让我提醒您，要时刻记得贺兰之仇。”
“贺兰之仇……”谢临风苦笑，“我又何曾忘记。”
碧儿垂头，看着谢临风，半天，才沉声道：“少主，阁主的要求，您……”
“我自会另寻他法。”谢临风头也不抬。
“少主……”碧儿立在那里怔忪半天，才缓缓道，“我知道您心中有诸多不甘……可是，您毕竟是……”
“你的话太多了。”谢临风毫不留情。
“属下僭越了。”碧儿单膝跪地，“少主，那我……”
“我会让仲父放了你妹妹的。”谢临风淡声道。
碧儿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面无表情。她垂头咬着嘴唇，半天才缓缓道：“青儿她……”
碧儿说不下去了。
儿时，她和妹妹青儿被张维捡到之后，她们姐妹就被张维带进千机阁，培养成杀手。
她突破重围，成为顶尖杀手的那天，青儿被张维送入皇宫，直到她也被送入皇宫，成为碎云轩宫女之后，才重遇青儿。
可是青儿却把她给忘了。
张维告诉她，只有她完全成为他的棋子，他才不会把青儿怎么样。否则青儿根本活不成。
碧儿双眸无光，失神地看着远处：“没用的……”
……
宴席结束。
萧素儿回到自己的月华宫，便看到放在桌子上的一个食盒。
食盒里是一碟桂花糕和一封信。
“公主今年已长大了。微臣身为枢密院司使，已不便入宫为公主庆贺。望公主海涵，特送上枢密院伙房桂花糕，庆贺公主生辰。祝公主安康快乐。”
“还挺有心。”萧素儿拿起桂花糕，咬了一口。
虽然枢密院的桂花糕并没有皇宫的精致，但是味道却一直很合萧素儿的口味。
认识谢临风这么多年，她自己都不记得谢临风从枢密院偷拿了多少桂花糕给她。
只是，自从两年前他从西凭关回来后，进了枢密院，当了“实习生”之后，她再没吃过枢密院的桂花糕了。
久违的味道，久违的口感。
让她想起了他刚把她从井下救回来的那天。
小小年纪，臭屁得要死。
萧素儿轻轻笑了笑：“来无影去无踪的，倒是像个羽卫了。”
萧素儿站在窗前，看着星空。
“公主，”珍珠端了一碗汤站在门口，“甜汤来了，您要不要……”
萧素儿这会儿坐在窗边的美人靠上，托着腮，似乎已经睡着了。
“公……”小春子刚要走上来，被珍珠拦住。
“嘘！公主睡着了，你下去吧。”珍珠道。
小春子将手里的热水放到面盆架上便轻声退了出去。
珍珠放下甜汤，看到桌上那个食盒和萧素儿身边半碟桂花糕，轻轻笑了笑。
她抱起萧素儿刚将她放到小榻上，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就从外面传了进来：“阿姐！”
小春子拦在外面，小声哄着：“小殿下，大公主已经睡了……”
正听到萧景煜的声音，萧素儿蓦地睁开眼睛，回道：“煜儿来啦呀，快让他进来！”
“阿姐！”萧景煜颠颠跑着，冲向萧素儿，“你阿姐生辰，煜儿都没给您礼物你就走了。”
萧素儿把萧景煜抱到床上：“煜儿有心就好了，阿姐不需要煜儿的礼物。”
“那不行！”萧景煜道，“阿娘说了，阿姐不要那是阿姐的问题，煜儿不给准备，就是煜儿的问题了。”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折了几折的纸，塞在萧素儿手里：“煜儿现在什么也没有，都是阿娘阿爹给的。煜儿能送给阿姐的只有这个！”
萧素儿展开纸，上面竟是一个小孩子画得歪七扭八丑巴巴的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
萧素儿看着小朋友的这个抽象画，能感觉到，他画得很认真。
“阿姐，这是我规划的我们的未来！”萧景煜道。
“煜儿还会规划未来？”萧素儿扬眉道。
“你看，这里是阿爹阿娘，”萧景煜指着画中两头不知道是人是狗的东西，“他们在钓鱼。”
“这个是阿姐，”他又指了指坐在一个椅子上好像长了翅膀的人，“阿姐在指挥！”
“等等！”萧素儿指着画中的她肩膀上那两个好像翅膀的东西问，“煜儿为何给阿姐画了一对翅膀？”
萧景煜一脸奇怪地看着萧素儿：“阿姐，那不是翅膀，那是手！”
萧素儿看了半天，也没想到那两个玩意是手……
两个没有胳膊，没有手腕，而且大得有点惊人，直接画在了肩膀上的“翅膀”，居然是她的手！
萧景煜也不管萧素儿的一脸嫌弃又懵逼的表情，又指了指一坨好像蜗牛还是什么臭哄哄的东西的，又道：“这个是煜儿，煜儿在给阿姐工作！”
好嘛！
萧素儿明白了。这画八成是她那不靠谱皇帝爹教的。
他未来打算跟皇后退休钓鱼养鸟，而她负责摄政，萧景煜当个傀儡。
理想很丰满。
一想到原著里皇帝还有两年寿命，萧素儿的头就一阵眩晕。
“阿姐！”萧景煜道，“阿爹说过两天新岁，阿姐要有当国主姐的范儿。”
“什么玩意儿？”萧素儿从萧景煜嘴里听到了一个奇奇怪怪的词。
“当国主姐！”萧素煜眼睛亮亮的，一眨一眨地看着萧素儿。
萧素儿一脸懵地眨眨眼，看着萧景煜：“父皇教的？”
萧景煜用力的点了点头。
这死爹，他又教煜儿一些什么鬼东西！
“父皇为何跟你说阿姐是当国主姐？”萧素儿问道。
萧景煜歪着头想了想，道：“阿爹说，阿姐要跟外国人玩。”
“外国人？玩？”萧素儿回想着前几天早朝的时候，那些大臣说的那些事。
那会儿她正迷迷糊糊地睡着回笼觉。
似乎听到那些人说的一些什么朝拜什么什么的。
这死爹，让她跟着上朝，不能睡懒觉也就算了，还要让她去接待外国使团。
关键是，她还迷迷糊糊的答应了。
好吧，好吧。谁让她那个好爹知道他的这个好大女不是一个真正的小孩。
就算是前一世当牛马，也不可能起那么早。
好吧，难怪萧景煜的画里，他能把自己画成一坨奇怪的东西。
染上班味，就算是个小孩子，也只能是一坨……
萧素儿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在萧景煜的头上用力地揉了揉：“来找姐姐不光是送姐姐礼物吧。”
萧景煜用力再点了一下头：“阿爹说，阿姐可以给煜儿讲很多光怪陆离的故事。”
“那今天就给你讲一个叫‘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的故事吧。”萧素儿想了想道。
“我不要，我还想听江姐的故事。你还没有跟我说江姐最后怎么样了！”萧景煜耍赖道。
萧景煜和皇后回来数月，一直秘而不发。至今没有人知道他是皇子。直到萧素儿生日这一天，皇帝才把萧景煜放出来玩。
在此之前，萧景煜一直被安置在澜星苑。
每天下了早朝之后，萧素儿就会跑到澜星苑，给萧景煜□□国主义教育。
这熊孩子若是一个教不好，回头长大亲政第一件事就是把自己给嫁到异邦去，客死它乡。
所以，从现在开始，萧素儿要给他好好进行爱的教育，让他知道，“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的道理。
所以，她这几个月来，给他讲的全是各种女英雄女将军的故事。
并告诉他女人能顶半边天的道理。
倒是那些故事，引得萧景煜的极大兴趣，每晚他都会抱着自己的小枕头，跑来自己的寝殿，缠着她，让她给他讲故事。
萧素儿将萧景煜抱到床上，躺在自己身边，一边清拍着他的背，一边给他讲着故事：
“当江姐发现明湘识字，眼睛忽然亮起来。她用竹签在潮湿的地面画出长江：‘这是我们的母亲河，等春天来了，江水会冲开所有枷锁。’”
萧景煜抬头，看着姐姐：“阿姐，反动派为什么要把江姐他们关起来？”
“因为他们惧怕……”
“惧怕什么？”
“惧怕光明！江姐他们信仰光明！”
“江姐他们好伟大！”萧景煜道，“阿娘曾教我，女人并不柔弱。也不一定完全依附与男子。甚至她们也有自己的力量。”
萧素儿笑了笑。
是啊，她的母后就是一个不需要依附于男人的女人。只是这个时代，折断了她的翅膀。
听着师父回忆他初遇阿娘时候的情景，她很难想象，自己的阿娘竟然可以金戈铁马，红缨长枪。
甚至，在登望时，她第一次看清阿娘手臂上的伤疤。
“阿娘得很对！”萧素儿笑着，揉了揉萧景煜的头，“她是我们大煦最伟大的女性！”
萧素儿将萧景煜搂在怀里，轻轻拍着：“无论是男子，还是女子，都要有节。”
“节？”萧景煜抬眼看着萧素儿，一脸疑惑。
“大越末代皇帝，贺兰简，他殉国亡身，虽然生前是个无能的皇帝，但是却可以以身殉国，换来百姓安宁。这就是节。”
“就像江姐，宁可受尽折磨，也不愿出卖同伴，也是节，对吗？”萧景煜问。
“对！”萧素儿轻轻拍着，“江姐也好，贺兰简也好，他们都有自己的节，身为皇家之人，我们掌握着天下人的一切。我们更要有节。阿娘最喜欢的那四句：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也是节！”
身边的小奶娃娃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算了……”萧素儿轻轻笑了笑。
给这样一个刚过三岁的小奶娃娃讲太多的大道理，终归是还是听不太懂。
她平躺下来，看着天花板，心中一阵烦闷。
“异国使臣啊……”
想想就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