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痴儿藏锋
宫女靠近时，小临子已没了身影。
“公主，你怎么出来了？”那宫女小声问道。
“神仙！”萧素儿指着天上的月亮，一副傻傻的模样。
“是碧儿无能，没法护住公主周全……”她拿着大氅将萧素儿裹住抱起，往寝殿的方向跑去。
“你在做什么！”另一个宫女见了，跑了过来，看到碧儿怀里的萧素儿，着急地小声质问，“你疯了！怎么敢……若是让嬷嬷……”
碧儿咬着牙，冷声道：“可是公主死了，嬷嬷也别想活！”
青儿脸色煞白地松开了手。
碧儿头也不回，抱着萧素儿径直向内殿而去。
萧素儿醒来时，身体的酸楚和刺痛让她动弹不得。
她有些恍惚，感觉一切都像是梦一般。可那疼痛又告诉她，这一切都是真的。
萧素儿抬眉，回想着惊心动魄的一夜，轻轻笑了笑。
萧素儿想了想。
以自己现有的记忆和名字，那多半是穿越到一本名为《一统天下》的大男主的小说里。
脑中闪过《一统天下》有关于自己的剧情——原主被弟弟送去和亲，客死异乡……
萧素儿冷笑：呵，姐弟情深？不如叫“坑姐专业户”吧。
或许更贴切。
既然已经穿到这里了，萧素儿便要好好地谋划谋划了。
毕竟原主客死他乡。
那个坑了自己的弟弟，她会用“爱”的教育，让他知道什么才叫君王死社稷，而不是求女人。
可是想到自己刚醒来时，脑海中的记忆——不停地被人叫做痴儿，她又有些疑惑。
痴傻之人也能和亲？这对吗？
萧素儿看到自己手腕上红色的鸟形印记，不由得皱了皱眉。
这印记并不是胎记，虽然形状与前世的胎记并无太大的差别，却就像是前世的纹身贴纸一般，栩栩如生，甚至展开的翅膀末端和尾羽上还有熊熊燃烧的火焰。
无论她怎么揉搓，都无法搓掉。
“叮！”手腕上的银铃响了一声。
萧素儿目光转向那枚银铃。银铃上还带着些许井里的潮气，蛛纹镂空的花纹里，凝着一粒暗红的血珠。
是小临子的！
她抬手小心地闻了一下，突然想起自己从井壁上抠下来的结晶。
“果然是硝酸钾，”萧素儿扬了扬眉头，“那里真不简单。”
“公主，该用膳了。”郑嬷嬷的声音如一把生锈的刀一般，从外面划了进来。
她端着食盘进来，放在桌上。
萧素儿偷偷抬眼瞥了一下郑嬷嬷。那两口枯井般的双眼带着阴鸷，仿佛藏着无尽的恶意。
而那菜肴只消一眼，便知道那上面的颜色有些异常。
她有些明白为什么原主会变成傻子了。
长年被水银侵蚀，不死脑子也要坏掉了。
好在已经换了芯子，要不然，原主的剧情可能根本撑不到自己弟弟亲政了。
她一想到这里，忍不住冷笑了一声，小声嘀咕道：“所以傻了……”
“什么洒了？”郑嬷嬷看了看食盘里被浅得到处都是的汤汁，一脸横肉的堆笑如带着一张人皮面具似的看着萧素儿。
萧素儿的身体不由得瑟缩了一下。
记忆中郑嬷嬷狰狞的脸突然就涌了出来。
“您莫要嫌弃老奴待您狠厉。主人容不得您，说您这只玄鸟只会挡了他的活路。您该庆幸，主人并没有马上要您的命……”
萧素儿捂着疼得有些炸裂的头，大声地哭叫了起来：“我不要！求你！我不要！”
郑嬷嬷一脸冷意，似堆满了怨气的孤坟：“公主的筋骨怕是有些松了，我这便请太医过来为公主针灸。”
一提到针灸，萧素儿瞬间想记昨夜记忆中的针刺的痛苦。
她瑟缩着，用力摆手：“我会乖乖的，我不要薛太医，我不要扎针……”
郑嬷嬷这才很满意地拍了拍她的头，笑意不达眼底：“这才乖嘛。”
萧素儿垂着头，装出一副乖顺的模样。
抬眼间，看到郑嬷嬷的腰上，挂着一只鱼纹玉佩。
那玉佩温润细腻，雕工也很精美，怎么看都不像是她能拿到的东西。
必是皇家之物。
郑嬷嬷见她这般模样，也没有逼迫她吃那些食物就出去了。
萧素儿看着桌上的食物。
算不上多精致，或是普通宫人都能吃到的东西。
可是，那里加过的料，着实让萧素儿忘而却步。
她轻轻地拨弄了三下手腕上的铃铛。
“黄泉碧落……”萧素儿轻喃，自嘲地笑了笑，“说得那么夸张……当自己是孙悟空吗！”
突然，窗棱被人轻轻叩响。
小临子倒挂在房梁上，拿着一个油纸包冲她晃了晃。
萧素儿打开窗，向他摆了摆手，示意他进来。
“你居然真的……”萧素儿有些惊讶。
是个猴儿！
小临子只是笑了笑，翻身一跃，翻进屋内。
小临子不掩骄傲的神情，轻轻地扬了扬下巴：“趁热吃。”
打开，是杏仁酥。
萧素儿微不可查地撇撇嘴。
小临子瞟了一眼桌上的吃食，未动半分，眼睫微微颤动，半天，才淡声道：“公主为何装傻？”
萧素儿吃饱喝足，问道：“身上可有铜板。”
小临子从怀中取出三枚，放到桌上。
萧素儿也不解释，直接拿起一枚放到一碗汤里。
不多时，那铜板上竟现出一层带着波光的银白。
“水银！”小临子瞬间看出那东西，也似乎明白了萧素儿的意思。
萧素儿点了点头：“汞化物。这是我变成傻子的原因。”
萧素儿拿出一个帕子，将那枚铜板收进了怀里。
“你怎知？”小临子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却转瞬即逝。
萧素儿耸了耸肩：“你以为他们为什么说我是傻的？那水银可是伤脑之物！我又怎会不知。”
小临子看着萧素儿，眸色晦暗。
萧素儿轻叹，自嘲道：“不装傻，怕是连活命的机会都没有。有哪个公主活得像狗一样？”
萧素儿虽心生感叹，眼睛却不由自主地生出泪来。原主的身体竟像能感应她的心境一般。
萧素儿并不是真的想哭，可是眼泪就是止不住的往下流。
她用力地的擦着眼泪，却流得更汹涌了，惹得她自己都忍不住吐槽起自己的身世来。
“生下来不到三岁，就被那老登婆子带到这儿来，当爹妈的还缺心眼，不知道多派几个人……他们……他们……”
她越说越委屈，最后声音还竟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小临子见萧素儿双眸含泪，心蹙不已。
他有些手足无措，蹲下身，轻轻地帮她擦拭。
半天，他才讷讷道：“您是她们的女儿，他们怎会……”
“我知道……”萧素儿半垂着眸，略带着抽噎，终于停止了哭泣，“生在皇家，我本不该奢望什么……”
见萧素儿还是抽着鼻子，抹着眼泪，他蹲下身，帮萧素儿抹去脸上的眼泪，继续道：“都说公主生而不凡，如此早慧。定然能够平安……”
“真的？”
“真的。”
“那你能让我父皇来这儿吗？”萧素儿终于破涕为笑。
“能！”小临子点头，“我尽量让陛下于申时之前来这里。”
“那你找一个这么大的榉树皮，弄成人手的形状，在我父皇马上到之前炙热，并想办法给我。”萧素儿比划着道，“有大用。”
小临子并没有多问，点头应下。
不到申时，萧素儿便像原主往常一般，坐在碎云轩院子的门口，呆呆地看着天。
对面院墙伸出来的榉树因无人打理而折枝，垂在那里。
萧素儿看着那根榉树枝，心中有些忿忿。
原主这么些年，唯一的喜好，便是如这般，坐在门前看着那根断枝，来回的晃荡。
原来，一个公主的天地，竟也如此渺小。
萧素儿轻轻地叹了口气。
所以，以后的路，还很长啊……
申时末，对面院墙里传出一阵噪鹃的声音，小临子从墙里探出头来，暗暗丢出一个石子，打破那个垂下的树枝最后的连接。
萧素儿走上去，看到枝叶下藏着的一块人手形的树皮。
萧素儿迅速拾起树皮揣进怀里，又佯装在树枝上找什么的模样，扯了两个树枝在手上。
郑嬷嬷端了吃食过来：“公主，用膳了。”
萧素儿没理她，只是那着那树枝玩耍着。
噪鹃再次鸣叫。
萧素儿一抬手，用那树枝将餐盘掀翻。
餐盘里的东西精准地泼到了郑嬷嬷的身上。
萧素儿丢掉树枝，上去一脚踩在郑嬷嬷的脚背上。
郑嬷嬷怒不可遏，一把扯住萧素儿的衣领，抬手就要向她的脸扇了过去。
“皇帝驾到！”巷前面传来一声高呼。
郑嬷嬷惊得迅速跪了下来。
“父皇……”萧素儿尖叫着冲向皇帝。
她捂着脸一下子便扑到了已经下了轿辇的皇帝的脚边：“父皇，她……她打我……”
说着，她松开捂着脸的手。
赫然一道明显红色巴掌！
皇帝皱眉。
皇帝的声音威严不容质疑。
“陛下……老奴……”郑嬷嬷还想辩解。
“拖下去。”皇帝的声音却带着不容质疑的威严，“杖毙！”
侍卫正要领命，却听到萧素儿糯声糯气地拉着皇帝道：“父皇……郑嬷嬷……她只是教训女儿……女儿不乖……”
听到萧素儿这话，皇帝萧严笙不禁皱了皱眉。
“送去掖庭司严加拷问。”皇帝轻揉了一下萧素儿的脸，抱起她，对身后的大太监孙福海道，“去传太医。”
郑嬷嬷不再发出任何呼救的声音。
萧素儿瞥眼看去，却见不远处的一个石灯后面，一个太监慌张地跑开。
“父……父皇……”萧素儿糯声唤了一下。
皇帝没有说话，而是径直带她回了碎云轩的寝殿。
他屏退左右，只一人把萧素儿小心地放到床上，看着她的眼睛，半天才缓缓道：“奇变偶不变？”